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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怀中白绫

    今夜虽是正月十四,可月儿却是与正月十五的一般圆。在那幽蓝的天外,这月儿发着淡淡的白光,像一个脱俗而冷漠的美人,瞧着这人世间,美好与丑恶、富裕和贫穷、善良与狡恶,都让她尽收眼底。

    和她一样瞧着姑苏城的,还有这云飞客栈屋顶上的黑衣人。他不但身着黑衣,就连蒙着的面纱,也是黑色的。他似乎是天生的夜行人,在姑苏城内连着的屋顶上翻飞跳跃,那飞跃的迅疾,让人叹为观止,就连夜鹰也黯然低头,叹自己没有这人飞得快、飞得优美。

    这黑衣人在屋顶上翻飞,并不是表现自己轻功,他的动作,除了夜月和夜鹰外,只怕没人看见。他在屋顶上听到的言语,也许比阿失还要多,他甚至还往阿失住的客房,瞧上了几眼。黑衣人最终没住客栈,他就只在这屋顶上、等待着元宵节的到来,他孤身一人、却无寂寞之感,他心中携带着的东西,只怕比谁都多,可这无形的行囊,谁又都看不见。

    天边才泛着鱼肚白,姑苏城内就渐有吆喝人行了。

    和往日一样,小二照例将一天的吃食,送到里间的一个上房。这房里住着一个怪人,足不出户、蒙面隐身,也不说话,小二也不多问,因为此客从不赊账,每日间,只在房内低头饮酒,一杯接着一杯、一壶接着一壶。

    元宵佳节,姑苏城内一派热闹,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红红的灯。因为元宵的节日乐趣,都在晚上。只不过,这些灯有的华丽、有的简陋,一盏灯,便体现着一家人的命运。其实,命运这东西又如何,不管挂着什么样的灯,却都是照着这姑苏城,大家过的也一样是这元宵节,也许华丽元宵灯的主人有他独有的烦恼,而简陋的人家,却也有他别样的快乐。

    阿失很早也就醒了,穿好衣服下楼来叫东西吃。阿失的内心有些忐忑,因为他的确不知道,今天将要发生些什么。

    阿失刚一下楼便吃了一惊。因为楼下的桌子上已然坐满了人,这些人带着刀刀棍棍、却又似彬彬有礼,说话都轻声细语。坐在正当中的便是两位僧人,其中一个僧人甚是面善、另一个却显得凶巴巴的。边上那张桌子,坐着的便是那郑师兄三人,还多了一位白眉刀客,带着一柄嵌有两个金环的大刀。认得认得,这位白眉刀客早前来过姑苏。正是他和那姓程的乌鞘剑客噼里啪啦地说着今天的事,不然阿失哪里知道这些内情。阿失瞧着旁边,赫然坐着的不是那乌鞘剑客是谁?他一桌也带着三个人,看起来是那乌鞘老鬼的徒弟。阿失特别反感这两个老家伙,加上昨晚听了那郑师兄三人的对话,对这姓王的白眉刀客更是嗤之以鼻,只道他是要弑兄篡位的禽兽。

    果然,阿失还找到了那两个斗笠,那瘦的叫那胖的师兄,只见他们手不离剑,阿失想,也不知他们师傅教的“绿柳剑法”是个什么玩意。看来他们的师傅还没有到,两人默不作声,不似昨晚在客房那般多嘴。

    来的人真不少,那角落里还坐着三个大汉,面目狰狞,只不过三人身有残疾,都没了手臂。阿失看着那三人面熟,却有点想不起来。

    只听那白眉刀客叫了声:“有光。”便示意他去看看。

    这话正是对那郑师兄说的,原来他唤作郑有光。此时,阿失想起来了,这三人便是公子在汉水边教训的那三个五湖帮的汉子,他们今天来不知为何,是要做好汉帮公子呢,还是来报削臂之仇?看来公子的麻烦还真不少,阿失想到这,心头又是一紧。

    那郑有光提刀走向拐角五湖三水怪的桌子,先施一礼,道:“久仰五湖三侠威名,不知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那三怪却没有理他,继续吃酒。

    郑有光将刀亮了亮,有意亮名花刀门的身份,因为花刀门掌门刘盛花一套“鬼侠刀法”横行江湖、少有敌手,还有那花刀门的传奇人物周九,也是江湖中人极为忌惮的人物,是以花刀门虽门徒不甚兴旺、然而招子却很亮,江湖上也很少有人不买账。可是,如今那白眉刀客却要借刀杀人、弑兄篡位,这也只会使花刀门人才更加凋零。可见私欲之下,什么门派命运名誉,竟都瞧得淡了。

    郑有光只好再说一句话:“在下花刀门首席大弟子郑有光,想和三位交个朋友。”

    这时,三怪中的一位捏碎了酒杯,道:“吃个酒也不安身!”

    郑有光正要抽刀发作,白眉刀客道:“有光,莫扰他人吃酒。”

    郑有光便悻悻回桌。白眉刀客道:“这三人早年被沈秋风所伤,今日只怕是要来寻他的晦气。我们且不做声。”说着就走到乌鞘剑客的边上,含笑轻声道:“程师兄,我门今日之事,还盼你指教一二。感激不尽!”

    那乌鞘剑客淡淡点头,还有深意地笑了一下。原来这乌鞘剑客便是乌山堂的掌门程仲昆,他早已和这花刀门的白眉刀客王从祖商量好,出一臂之力,帮助王从祖,从那刘盛花手中夺得掌门之位。两人话中有话,都不多言。

    这时,客栈进来了一位高贵妇人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只见那妇人面容贵美、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又见她走路脚下生风,一看便知是武功极高之人。那姑娘眼如秋水,提着剑更显得窈窕动人,可却是蹙眉不展、眼中带着几分忧郁不乐。

    这时,那善面和尚先站了起来,朝这贵妇人道:“叶掌门有礼了。”

    那千叶派的两个斗笠也连忙站起来,齐声道:“师傅、师妹。”

    那微胖的师兄眼睛一看这小师妹,便是陷进去一般,移不开目光。那师妹只装不见,仍是黛山难舒、目含愁绪,想着自己的事。

    那妇人便是这千叶派的掌门叶碧双,那小师妹就是她的独生女儿、名唤叶紫。叶碧双向那面善和尚还以一礼,道:“少林乃武林北斗,不想今日之会,能引得天峙大师亲自前来。天渊方丈好么?”

    那面善和尚便是少林寺“临渊峙亭”四大高僧中的第三号人物天峙大师,天峙大师道:“为除灭孤星教余孽,本是少林分内之事,何足道哉。天渊师兄常说,武林女中第一豪杰,当属叶掌门无愧。”

    叶碧双摇头不语,向那凶面和尚略以示意,便不理众人、径直找桌子坐下。

    虽然武林人士高朋满座,可阿失却是在店内穿梭如常,也没有人注意他这个脏兮兮的孩子。阿失填饱了肚子,便先出门,来到了姑苏城内的河边,他弯下腰去,找了一块朝阳的土洞,从怀中掏出那野将军,放了进去。嘴中还说:“我今日要随公子浪迹天涯去,不能带着你了,你在此好好冬眠,春日就要到了,你也就得自由了!”说完还点头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