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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第4节

    行三跪九叩之礼,中和韶乐再次大作,奏《显平之章》。

    礼毕,汉白玉基上传来声音:“陛下有旨,宣新进士觐见!”

    五百道带着狂热与期盼的目光望向建极大殿的云龙殿门,隐隐可见高高的御座和御座上方的“建极绥猷”牌匾,苏瑰、刘存业、叶方蔼三人缓缓而出,带领进士们拾阶而上。

    “开中门——”

    “开中门——”

    “开中门——”

    自建极殿的玉阶上遥遥传来呼声,御道上的内侍立刻高声重复,御道尽头建极门前的内侍紧跟着呼道。

    三重声音响彻浩浩深宫,建极门中门缓缓打开,自门内看去,午门中门也缓缓洞开,九行九列金铜门钉明光闪闪。

    已陛见过的进士们排成两行,注目大殿玉阶之上——状元、榜眼、探花三人穿着簇新的官袍,帽簪皇帝陛下御赐的宫花,从丹陛上走下。状元在前,榜眼居中,探花最后,依次跨过建极中门,向午门中门走去。

    ——这是全天下的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耀。人群中有人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午门外正有官员内侍手持红彩绸缎、牵着高头骏马,仪仗排列整齐,全京城的百姓挤在大街上,等着一睹“三鼎甲”的风采。

    “刘世兄、叶贤弟,请——”状元苏瑰身披红彩,先谦恭地让身后两人。

    “状元郎先请。”刘存业笑吟吟,叶方蔼亦谦让。

    苏瑰也不矫情,拱手之后翻身上马,登时锣鼓喧天,乐声大作,霎时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状元固然独占鳌头,然而探花郎在这一日所出的风头也并不比状元差。每开科,在殿试后择选才高貌美的少年为探花,在这一日内游遍京都名园,折一枝鲜花在曲江宴上献于御前,这已成为惯例。

    傍晚酉时,琼林苑内曲江池畔点起明灯千盏,映着天边隐现的几点星辰,秋风爽朗,烟景绕池,金菊盛放,琼筵将开。

    官员进士们已入席,宫娥内侍手捧金盘玉箸、珍馐美味,伶人在一边奏出轻悦的丝竹声,绕池袅袅不绝。

    龙幡凤帜飞舞,御驾遥遥而来。

    众人行大礼之后,雍德帝下辇,回身扶下皇后,携手一同入席:“今日朕在此宴请新科进士,众卿不必拘礼。”

    “遵旨,谢陛下恩典。”众人轰然应喏,重入席之后,丝竹乐声重起,歌舞翩然而来,歌有裂石之声,舞有天魔之态。

    酒过三巡,歌舞稍歇,内侍引探花郎叶方蔼至御前,顿首拜伏。

    雍德帝命抬起头来,只见探花郎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相貌甚美。一边的皇后早在心里大叫“啊啊啊好漂亮的小受”了。

    皇帝笑顾皇后:“历科探花郎多择选貌美少年,以至于世人多有误解,以为探花止有容姿而无高才。今朕欲考较一番,爱卿以为如何?”

    曦雨嫣然:“自然可以。”

    雍德帝一指天边星辰:“朕有一上联:‘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朕乃摘星汉’。”

    叶方蔼恭谨一礼:“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是探花郎。”

    众人轰然叫好,皇帝拊掌大笑,命以宫花赐探花郎。

    内侍递上金盘,上有一枝黄色纤弱小花,叶方蔼执在手中奉上:“此乃山野中所生野菊,大灾之年颗粒无收,百姓用之充饥。此花活人无数,愿吾皇泽被天下,勿忘民生。”

    雍德帝接过,沉思:“卿少年沉稳,将来可为太子少傅。”

    叶方蔼一顿,叩首谢恩。

    宴会的主角是五百进士,个个满腹经纶、文采风流。按照惯例,“三鼎甲”都要以“曲江”为题赋诗一首颂上应制。雍德帝笑言:“探花郎已出了大风头,便免了罢,以免状元、榜眼腹诽朕厚此薄彼。”

    苏瑰和刘存业急忙道“臣不敢”。

    雍德帝不在意地挥手:“朕不过说笑而已”,命人奉上笔墨。

    片刻后诗成,内侍以缀满鲜花的藤条所编制的花篮盛诗笺进于御前,雍德帝取过,与皇后共看。先看刘存业所赋的诗句:“春风上苑开桃李,诏许看花入御园。香径草中回玉勒,凤凰池畔泛金樽。绿丝垂柳遮风暗,红药低丛拂砌繁。归绕曲江烟景晚,未央明月锁千门。”

    曦雨点头赞道:“着实很好。”又指“未央明月锁千门”道:“我甚喜此句。”

    再看苏瑰所做:“侍从有邹枚,琼筵就水开。言陪柏梁宴,新下建章来。对酒山河满,移舟草树回。天文同丽日,驻景惜行杯。”

    “好!”雍德帝赞叹:“果然才思敏捷。”再看状元郎身材高大、相貌俊伟,笑问:“卿年几何?”

    “回陛下,臣忝度二十春秋。”

    “卿少年成名,切不可狂妄自得。”

    苏瑰正欲称是,却听到旁边皇后笑谓皇帝:“官家也太严厉了些,少年人若不狂妄些,岂不太无趣?正因年少,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为朝堂带来一番新气象呢。”

    “阿雨。”皇帝宠溺地。

    “好好好,不和你唱反调了。少年人锐意革新,可也要谨言慎行,才是长久之计。”

    苏瑰心中暗惊,这位皇后陛下宠冠六宫天下皆知,她的故事在京都贵胄中悄悄流传,自己入京后也有所耳闻。今上威重,杀伐决断毫不手软,后宫干政是他的大忌,但却对皇后如此爱惜纵容,而周围的重臣们明显习以为常,唯一的皇子又出自中宫……看来,叶方蔼倒有了个好前程。但是,储位之争一向是最惨烈的生死之搏,胜了固然可成王,败了就会连寇也做不成,时局千变万化,倒不急于一时。他心中急转,口中却应道:“臣谢二位陛下教诲,定当时时自省、讷言敏行。”

    状元退下后,曦雨看到女眷席上,许多小姐都拿绢扇半遮芙蓉面,偷眼看这边的新进士,状元郎和探花郎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由得轻笑。

    “笑什么?”皇帝亲昵地在她耳边问。

    “想起了一首词,正合眼前的景儿。”

    “什么词?”

    “一阕《鹧鸪天》。”曦雨笑曰:“五百名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绿袍乍着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麟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时人莫讶登科早,自古嫦娥爱少年。”

    “自古嫦娥爱少年……”雍德帝似笑非笑:“那阿雨呢?”相识时他便不是少年了。

    “我像是嫦娥那么蠢的女人吗?”曦雨白他一眼,不理会某人突如其来的嫉妒心和神经质,继续欣赏这高水准的歌舞。

    雍德帝哑然失笑,他根本就不应该期待曦雨有什么正常女人应该有的反应。

    “唉。”曦雨突然长叹一声。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