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第三章 易水萧萧人去也


沈昱宸自懂事以来还是头一次控制不住情绪,苍白的面色也因气息紊乱染上了些许潮红,不悲不喜终只是个笑话,触及自身,他也不过是个悲喜绊心的普通人。

祈王端起茶杯轻呷一口,面色冷静如常,却已不见疏散随意,淡声问道:“哪里听来的。”

“皇叔是想灭口么?”愤怒中的少年似已失去理智,赤红的眼中透出微微的嘲讽之色,如愿地给了他一个名字,“栖鸾。”若非风栖鸾手上的素玥银环来的太过蹊跷,他又怎会牵扯出这么一段往事。

祈王沉默不言,目光涣散情绪难明,忆起旧时往事连他自己也未曾发觉莫名地带了几丝沉重怅惋,“宸儿,此事与你无关,你又何必深究,过去的便算了,靖宇帝的子息自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

“是吗?”苍白的少年反问,“那他呢?纵使你们做的再干净,也掩盖不了真相,沈昱宸这三个字烙在我身上,也时刻提醒我事关父亲另一个儿子不为人知的过往,父亲此举,又将我至于何地?”

“你错了,他从来都不是你父亲的儿子。”记忆中那个七岁的孩子,从来不曾见他笑过,冷酷,果断,固执,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含恨而生,含恨而亡,至死都不肯认一声父亲,血流而尽,仅有的血脉也还了沈氏皇室,自此两清。沈君翌慨然而叹,这段鲜血淋漓的往事他本不愿触碰,更不愿让宸儿知道,他是局外人。祈王暗想,只怕从今往后,他这侄儿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当初大哥把隶属于帝君的‘惋晚’组织交给宸儿,怕是也没有想到这秘辛竟会以这种方式让他知晓。

“你大哥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才,流落在外多年,你父亲很心疼他,只是宸儿,他不是你父亲的儿子,他从来没有认过沈家的任何一个人,自小长在落樱阁,饱尝世间人情冷暖,怨怪你父亲也是应该的,然而我们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恨竟会那样深,那样重,回皇室,只为寻仇,至死血脉流尽也不肯与沈氏再有任何牵扯,甚至···他的死,也是你父亲一手造成。”

单薄衣裳的少年猛然一退,双目中充斥着不可置信的惊惧之色。他的震惊落在祈王眼中无疑又是另一种悲哀,被掩埋的真相从来都是残忍的,若非伤人至深,又何必去掩埋,“你不该怪他,实则是你父亲欠他,亦无须自责,此事与你无关。”

“无关?”已然无力的少年反问叔父,沙哑的喉间发出一声涩然的苦笑,心肺如割,赤红的眼中溢满了泪水,酸楚无奈,原以为是他欠了自己,到头来却是自己对不住他,他们所有人都对不住他,那他还有什么资格去怨恨他的名字,又如何能怪父亲把对他的愧疚思念加诸己身。

沈君翌走近两步将侄儿扶稳坐下,少有的严肃神色,“是,与你无关,不要多想,你并非由父亲赐名,而是你母亲清漪皇后所取。”

沈昱宸心下一颤,竟是母亲,未及多想,只听祈王道:“她也只是想为你父亲减些负罪,皇兄只有你一个孩子,他最疼惜的始终是你,你可知,当你还在腹中之时,他已为你备好了‘惋晚’,惋晚的存在,便是我与宁芊都不曾透露分毫,你如何还能任意揣测他不爱你?”

一头乱绪如麻的少年心智已乱,只是叔父最后的话他听进去了,父亲从未把他当作是兄长的延续,如此也罢了。

“昨夜该是一夜未曾合眼,睡一会儿吧。”将侄儿扶至内室躺下,末了,又是一句带笑戏言,带着些许警示意味,“下次若再敢这么随意罢朝,我可就任你姑姑训你,这次么,便罢了。”

“皇叔且慢,”闭目休养的少年忽而出声挽留,匆忙中抓住叔父的衣角,“还有一事。”

祈王复又坐下,“还想知道什么?”

“他···他葬在哪?”

沈君翌微怔,心头千斤重负此刻也化作了虚无,他这个侄儿,一点儿都不像取舍果决的靖宇帝,更不像那个漠然无情的兄长,明是非,亦重情义,这样的昱宸,大哥该是欢喜的。

“长山,你姑姑亲手葬下的,当年也就只有宁芊能多亲近他些。”

“长山。”沈昱宸重复道,瞬时明了,“宸儿知道了,谢过皇叔,皇叔请回。”

长山是座极普通的小山,只因靠着帝陵,平常也就少有人去,姑姑将他葬在那里离父亲也近,落樱阁终究不是他的家,这里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