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行者

    在我一百八十岁的时候，还像是三十岁的样子，那天我的小院和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和我面前桌上的一个新鲜红果。养羊的羊圈被我打开了门，放它们走了。我已在下界行走了六十年，逐渐发现他们并没有骗我，世界像一张张画布一样重新铺开了，逐渐连成一个一望无际的超大画卷，人类太害怕狭小空间和无尽的孤独了。而我，正好是被培养出来适应它们的行者。听说成功将我们带出六花的那个人可能也是个行者，可惜已经疯了，是因为他讨厌这热闹的人群了么？为了避免跟他一样，所以我今早去红果林摘了一个红果。当我拿起果子时，外面忽然有人喊道：“喂！年轻人，小时候偷你家只三羊羔，现在我把你家羊都赶回来了......”

    在我三十岁的时候，他们对我的判罚出来了，当然，我是很不在意的，他们让我继续以前的观测工作。此时，中州第一棵主树系统开始建造，这就是后来的罪部枯树。正在服刑期间的我，头顶是星空，脚下是星空，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无立锥之地’，我想应该还有和我一样的服刑人员，中州世界对我们是不可见状态。但是，我知道，我应该就像一个‘累赘’一样被中州托在后面漂浮在着茫茫宇宙中。应该是他们忙，我提交了几次观测报告，但是没有得到回应，或许他们看了。在独自一人漂浮在宇宙中的九十年里，我逐渐明白这的确是一种刑罚。因为，最后刑期满的那天有人拿着我后期的报告，摇摇头道：“不同的署名，您还知道哪一个是自己的名字么？”

    在我二十一岁的时候，已经三阶了，直到现在也是三阶。那天我跟导师吵起来了，导师道：“冬眠的人，不能算作是行者，他们处在无意识，无作为状态。一个小孩子的失误都会导致他们死去！”我说道：“他们是意识上的行者，让自己意识行走的更远。”导师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带过去的意识，不是落后的，掣肘的？”我说道：“那为什么非要让我们用有限的生命去践行只有无限生命才能完成的‘行者’任务？”导师道：“你的佩刀不打磨，只让它放在那里，那就是‘一块儿金属’。人也是这样，你不行走，就只是个人，不能成为‘行者’。”我说道：“纵使，死掉都无所谓么？”导师笑眯眯的道：“或许以后，真的就无所谓了。”我顶嘴道：“我不会去死。”

    太一历三一零六年二月二十七日，早上，通宵摸读的百里之言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砸吧砸吧嘴，书桌上有一些吃剩下的干果皮。此时，小方进来道：“百里先生，您已经几天作息不正常了。这恐怕对您的身体不好。”百里之言道：“帮我收拾书桌。我先洗漱一下，这几本书摸完了，后面就不熬夜了。”小方在给百里之言清理着房间，百里之言洗漱完毕回来道：“今天需要我上手的器物多么？”小方道：“前两天的确积攒了一些，需要您突击整理，毕竟我只是机器，经过你打磨的半成品更符合你们人类的使用习惯。”百里之言道：“我也就是帮你拼接拼接、打磨打磨、敲敲打打罢了。”

    小方道：“请别这样贬低自己的工作......”百里之言走在前面道：“我那是谦虚，你还当真了。要不是看你自己扛树走的慢，我才懒得帮你呢。”小方道：“我认为，您是非常明智的，这样可以缩短工作时间。”百里之言道：“你是不是更新系统了，会恭维人了。巫云又去无铭家了么？”小方道：“我的数据没有更新，是巫云小姐，帮我添加了一些东西。”百里之言微笑道：“见不得我杀猪宰羊，喜欢跑到她后妈那里帮忙也好。”此时两人已经来到院子里，略微有些冷风吹进小院，但是百里之言一身羊绒衣物，很是暖和。这几天小松鼠有时候就用引力牵引着兽蛋一起在百里之言的大衣上取暖，今天也不例外。

    百里之言正在拼着一个飞艇模型，很羡慕的道：“小方，这是谁家定制的啊？好奢侈！”小方道：“咱们东家定制的，说是他家第三个孩子要快要出生了......”百里之言道：“你说我要不要去送些贺礼？”小方道：“你们人类常说，礼多人不怪。礼少了人就阴阳怪气的......”百里之言茫然停下手里的活道：“你解释的很准确啊......那既然预定的是飞艇模型，那是说是个男孩儿么？”小方道：“不知道，东家说，那是机密，他们也不知道。”百里之言道：“那不好办了，我准备些什么呢？”小方道：“方圆百里的最好的东西，应该是红竹竹笋......”百里之言立马道：“这几天你收集清理了倒下来的竹子，有发现竹笋么？”

    小方道：“没有。”百里之言道：“那就算了，总不能杀个人等它长出来吧？”小方道：“那可不行，那样您就要被管制了。”百里之言道：“我又不傻！我想想......哦，对了，我送酒不就行了。都是通用礼品......”百里之言给飞艇模型仔细打磨，小心安装好之后，让小方充了一点能量，测试了一下，能飞。接着，百里之言又摸索着拼接一个小房子，准确来说，是个小院子他拼装的有些累了道：“这个太精细了，竟然有这么小的零件。”他拿着一个火柴杆大小的部件跟小方抱怨。小方道：“这是二东家准备的礼物......”百里之言想了一下道：“这男孩儿送飞艇，女娃送院子......讲究。”小方道：“也许相反呢......”

    百里之言微笑道：“也是，现在战斗技能天赋很高的女娃也很多。话说，咱们东家叫什么名字？”小方道：“你们签的契约上有东家名字......”百里之言道：“你直接告诉我，不就省的我去找契约，再摸字了吗？”小方道：“东家叫相关人士。”百里之言冷笑一声道：“不说就算了......给你设计逻辑的工程师，是有多么害怕上司。”小方道：“我的数据里显示，天工处负责人：相关人士。”百里之言道：“好了，好了，你到屋里，我书架上把契约找来，是我的那一个小书架。其他的别乱翻啊......”小方道：“好的。”然后，就进屋找东西去了。不一会儿，百里之言摸出了负责人的名字，旋即将契约扔到地上道：“欺人太甚！”

    太一历三一零六年二月二十八日，早上，红竹屋外来了一个穿着正式，外相沉稳的年轻人，当然百里之言也只能从他说话里判断出一点信息而已。百里之言，把人迎进客厅，二人坐下后，百里之言道：“昨天，我查了一下......我指的的是查看了一些书籍。应该是我误会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来访男子道：“我是代表我哥来跟百里先生解开疑惑的。”百里之言道：“额......那您是二东家？”男子笑道：“都是那些搞工程的在拿我开心......正式介绍一下，我叫相关人员。是相关人士的弟弟，我和哥哥是双胞胎。家父姓相，家母性关，我和哥哥的名字是家父在千年之前的古籍中找到的......”百里之言强忍着不笑出来道：“额......是我弄错了。”

    相关人员道：“没关系，要是您认为契约有问题，我们可以重新签订。这次由我来签，还可以给您一些优惠......”百里之言想了一下道：“我能不签契约，而保持对小方的拥有权么？”相关人员犹豫了一下道：“我主管天工处财务，我哥才能做决定......你等一下我问问......”百里之言道：“算了，这说明这事情可以商量，我知道这些就好了。”相关人员微笑道：“谢谢您的理解，我哥当初看了巫云小姐发给他的幻方完全体设计图纸。就已经准备放弃这次合作了，正好您说只保留一成功能也行。”百里之言不好气的道：“这那是一成，这是一成的一成。比引路猴好用罢了。”相关人员道：“我看先生似乎并不在意，契约上的内容......”

    百里之言道：“我是想认识你父亲，相先生......”相关人员摸不着头脑道：“额......家父很古板，有时候刻薄......”百里直言的道：“哪有这样说自己老爹的？我有些事情请教一下而已。”相关人员内心想：原来是冲着我爹来的，哥哥也算错了。相关人员道：“那我先跟家父说一声。”百里之言道：“听说你也快要当哥哥了，到时候我去送些贺礼......但是，那时候请教不合适。总之你先回去帮我说说。”相关人员点头道：“好的，好的。”百里之言皱着眉头道：“我怎么感觉，你怕我？好像反了吧？”相关人员道：“不是怕，而是尊敬......”百里之言疑惑道：“为什么？”相关人员道：“因为，这里出现了一个零点七度的外通道路。”

    百里之言道：“哦，你说的是那片消失的竹林是吧，你看我家的院子不是又扩大了几圈么？哦，还更换了一部分草皮用来饲养。”相关人员道：“其实，我哥问过我，说让你签了三十年契约，你哪天会不会报复我相家。”百里之言郁闷道：“我就是不小心刮掉了一些草皮，削掉了一些竹子，哦，还顺便给别人刮了一次脚底板。别把我说的那么恐怖......”相关人员道：“哦，那我如果告诉你，当时是我出的主意，让你签订三十年契约，想让你知难而退......”百里之言沉着脸道：“我就知道！你们两兄弟到什么时候都是各种大事情的幕后主使......”相关人员没有看出百里之言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在抱怨。

    相关人员道：“我哥‘相关人士’负责天共处人员任免、对外沟通协调、还有跟其他各部的来往事宜，有时候是会参与一些军工项目。但是，真没到您能用‘幕后主使’来夸赞的程度。”百里之言道：“不说了，抱怨两句就行了，你喜欢吃鱼么？”相关人员愣了一下道：“额......还好？”百里之言道：“都快中午了，巫云给我从外面掂回来的鱼，今天就拷来招待你。”相关人员道：“您家里还有羊肉么？鱼刺太多。”百里之言道：“你这管理财务的，一定十分精细，吃个鱼，还怕刺？”就这样相关人员成了座上客，当然，烤羊肉也吃上了。临走，他问百里之言道：“听说，你之所以很淡然，是因为你笃定接下来三十年会很安定。”百里之言道：“不，是你们很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