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聚餐

    太一历三一零六年四月二十七日，早上，红竹屋，客厅。百里之言将七饼从袖子里掏出来放在了小方做的爬架下层窝里道：“小妖虽然没有你乖，但是她已经学会爬上枝头了......”还没睁眼的七饼哼哼唧唧的想从窝里爬出来，但是又明显怕外面悬空的危险。巫云几次将它从掉落边缘给重新拎回窝里，还很有兴趣的在一旁守着看七饼朝着百里之言的方位嗅来嗅去。百里之言道：“小方已经收拾好了，要带过去的半成品，还有今天要送的礼。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了？”巫云一只手指头抵着七饼倔强的小脑袋道：“不去了，我不喜欢吃尸体。我还是在家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的好。”百里之言感到很无语，但是也没多说什么，就跟着小方一起乘着货运飞艇离开了。

    飞离红竹林没有多远时，范姜狸一道流光降落在甲板上。范姜狸深情凝重的走进船舱里看到百里之言正在摸字读书，百里之言道抬头道：“你是？”范姜狸坐在他对面缓缓道：“我们没有查到的踪迹，在你的地方主动做了标记。”百里之言笑道：“大狸猫，你又闻到什么了？昨晚有一个叫十五的姑娘来找我，她还教给我这个......”说着，百里之言从身后拿出一个镂空方格金迷木板道：“她问我为什么不写一点东西......”范姜狸笑着道：“想知道一个人心里的想法，一般是看这个人写出来的东西。用方框格子......我以为你是担心自己写的东西被别人看去。”百里之言一边从身后又拿出一些茶点和饮品微笑着道：“会么？”

    范姜狸也不客气，喝着饮品，吃着点心道：“肯定会，据我所知上面的鲜于家的人还会定期采录你在这里的日常。”百里之言摇了摇头道：“他们不会感觉到无聊吗？”范姜狸敲了敲桌子道：“不知道。我现在想知道的是那个年初一都跟你说了什么？”百里之言回怼道：“哈哈，没想到你跟他们一样无聊。”范姜狸不耐烦道：“公务，我这是公务啊，再怎么说她也是需要限制自由的罪犯。”百里之言想了一下道：“我一直以为，现在的世界不会再用‘罪犯’这个词了。”范姜狸起身道：“好吧，你不说我就走了。本来还想与你同行一阵呢。”百里之言马上朝他挥了挥手里的‘写字板’道：“她主要就是跟我谈这个。”

    范姜狸顺手拿来写字板，看了看道：“三百个格子......”然后用手指头捅了一下格子道：“没有什么特殊的啊，就是用来规范你写字大小和行列的。”百里之言道：“十五姑娘跟我说‘这个竹林就是这个格子，是你自己限制了你自己。’”范姜狸道：“有什么不好？她倒是不想被约束，当年一剑削掉了主树几十片叶子。”百里之言惊讶的问道：“是上面那些主人的叶子么？”范姜狸道：“那还能有什么？肯定不是你整天料理的树木的叶子。她还说了什么？”百里之言道：“她是跟着独孤夫人的脚步去的......”范姜狸道：“这个我知道。还有么？”百里之言严肃道：“还有就是，她告诉我她曾经确实有一个姐姐叫‘年初一’”

    范姜狸皱着眉头思索着，一会儿后，他开口道：“那就是说她认为你会跟她一样，会为某个人复仇。”百里之言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昨天就跟她说明白了，有些事情，我会去问明白......可能不需要问了。”范姜狸道：“然后呢？”百里之言道：“然后，她就很生气，很生气。说我没有骨气......总之很难听的话之类的。”范姜狸意味深长的问道：“难道你真的不会杀人复仇？他们都说你自己料理食材，就是在熟悉杀生的感觉。”百里之言顿时笑道：“说不一定，我真会动手。不过他们也确实太无聊了，看样子以后需要想办法误导误导那几个无聊的人。”说到此，范姜狸笑道：“算了吧，就差被惜墨姑娘拆骨扒皮了。小心还会有人揍你。”

    百里之言忙道：“那都是误会，是误会。不是误导......”范姜狸笑的更开了道：“我说真有你的，竟然给即墨家的大小姐看这么多禁书。你还不知道吧，她因为情绪波动异常先是被主神系统警告，然后被她爹禁足了。”百里之言抽搐着脸问道：“为什么你这般，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感情，不会被警告？”范姜狸也收敛了一些微笑道：“主神系统对于在罪部公务的人员，允许的异常情绪波动值比主树的那群人要高。有时，还会因为使用武力缉捕犯人，失去控制......当然只是相对的失去控制。”百里之言想了一下道：“额......就是跟神兽融合后，人的战斗能力大大提升，同时人兽性的那一边也会被放大？”

    范姜狸道：“差不多吧，等以后黑凤能跟你融合了。你就明白了。”百里之言道：“其实黑凤只是一种鸟类形态的异常基因物种是吧，跟龙这种生物一样，并不真的存在。”范姜狸紧锁眉头道：“这个我不好说，由基因拼接而来的异兽很多，很多。也有可能是你说的过程的反过程。”百里之言微笑道：“有可能吧，它们真的存在过。”范姜狸道：“别瞎想那些没用的，巫云有没有告诉你，你这几天头发长长了，而你没到理发的时间。”这时，百里之言才慌忙摸了摸自己的头苦笑道：“是有些长了，巫云竟然还给我扎了一个小辫子......”范姜狸道：“你身体自愈功能自动开启的同时，头发也会一起生长。还好你长相不吓人，头发长一点也不会有人说你作妖！”

    已经来不及整理仪表了，百里之言只得保持了早上出门的模样心里想到：反正我自己又看不到。两人又聊了一些上界那边舰队正在训练的事情，然后范姜狸就离开了。百里之言让小方去天工处上交了这次带来的货物，自己就先在相家递了礼盒和礼金后摸到了相家宴客院子里一个摆在角落的圆桌里角坐下了。已是接近中午，相家院子里越来越热闹，接引他的相关人员已经里里外外跑了不知道多少趟。百里之言听到相关人员跟宾客的低语寒暄声和那些客人谈论相家院子里的苗圃、小山和奇树。最多的，还是宾客们在谈论相家屋内的各种迷木用具。人，多而不乱。声，纷而不杂。没有丝竹，唯一高亢的声音代表这是一个喜事的就是襁褓里相知的哭声。

    百里之言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么多欢声笑语了，有时候还会有几个客人的小孩子跑到他这边来，对他指指点点的，其中一个男孩声道：“你们看他的头，这就是咱们老师讲的‘标新立异’......”一个大一点女孩小声提醒他道：“你这么大声讲别人，也很不礼貌好不好？”男孩儿声音小了几分道：“那有什么？我刚才听我爹说，他眼睛看不到我们，是治不好的那种......”另外一个本来因好奇过来的小女孩儿低声道：“咱们还是走吧，老师说不能取笑任何人。”那个大一点小女孩儿看着一脸笑容，眯着眼睛的百里之言，又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小伙伴道：“走走走，别欺负这位姐姐......”百里之言听罢，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嘴里笑的更开了。

    人性带来的生活，兽性带来的是生存。生活，就是生然后活着，仅此而已。而，生存，则是生然后存在下去。所以，各种生命幼崽就是生然后存在下去的证明。百里之言没有发火，也没有跟那些孩子交流，他只是在享受着这种生活乐趣，虽然，这种乐趣是别人在不经意间带给他的。为了满足那几个孩子的好奇心，百里之言睁开了他的眼睛给他们看，那是一种深不见底流动着的黑色眸子。但是，百里之言一直没有对那几个小孩儿说话，直到他们的父母喊他们去餐桌旁坐下。不过，百里之言这一桌，有点诡异，因为第一波坐过来的客人被后来的人以‘换座’的名义，一个个的赶走了。百里之言想着自己是不是坐到什么不该做的地方，然后不是。

    不多时，临近中午，相先生出来跟宾客道了谢，宣布宴席开始。小院里也就是摆了十几张桌子吧，每桌八人，一共差不多一百多点。百里之言这一桌有个男子道：“这女娃的喜音不错啊，洪亮、高亢、中气足，以后体质一定不错......”一个女道：“孩子是不能喂太饱，但是相夫人也不能这么饿着她啊，喜音好听孩子受罪啊。”百里之言才慢慢理解，原来他们说的喜音就是孩子的哭声。然后，有一个年龄稍大一点的老者道：“稍微哭一下，对孩子好，咱们的老祖先，还认为婴儿哭有特殊作用呢？”另一名男子神神秘秘的道：“是啊，是啊，声波也是一种能量。孩子的声波也是一种特殊能量......”然后女子道：“好好好，你们说的都对。”

    ‘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应该是这个原因。百里之言正在回忆书中的一些其他内容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开始流碗走盘了。八个人，九道菜，一个汤，一盆饭，百里之言以前总以为能好好看下界的世界，没想到现在只能靠闻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事情比填饱肚子更重要呢？然而，百里之言没有得偿所愿。当其他桌都已经开始动筷子的时候，百里之言还等着年长的人先动筷子。百里之言将筷子拿起来又放下，表示自己已经稍微有些等不急了。但是，另外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递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将筷子摆放在原位，开始‘挑事’了。

    首先一个年长者说：“我就喜欢吃这红椒牛肉，不好意思，我就不客气了。”说着百里之言听到他将那盘靠自己最近的一盘牛肉端走了放在自己跟前。然后，又是一个男子道：“有样学样，鄙人最喜欢吃鱼......”说完，就把清蒸鱼端走了。第三位是个女子，她道：“我就比较喜欢吃素，这盘驴肉我就......”另外六人都对她侧目，那女子将驴肉端走后补充道：“我说是素菜，它就是素菜！”第四位也是个女子，她笑着道：“你说的对，那这盘素三鲜我就不客气了。”接着是一个男子道：“我是迫不得已被架过来的，这盘最肥的猪肉才能弥补我的损失......”紧接着另一个男子端走了一盘秋葵，最后是一个女子端走了一盘竹笋。

    然后，那年长者对百里之言道：“红头发的小孩儿，现在桌子上还剩下一盘整龟，你要么？”百里之言听了听旁边的桌上已经有人朝这边看热闹了，他想了一下道：“我可以要么？”年长者道：“大盘羊蝎是公共的，你不能选。壳中龟这道菜可是很难做的，这龟和佐料都是是在龟壳内的，掀开龟盖之后，里面可是美味啊。”百里之言想了一下道：“那好吧，我要。”然后，百里之言就微笑着站起来摸到了那盘全龟，端到自己这边来。另外几个人面面相觑，然后，老者看了看百里之言后显出一丝失落，给其他几人递了个眼色后，他们就就着羊蝎吃饭喝汤了。自己选的菜都没动，相家给装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