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墨斗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三月底，上午，红竹屋小院，晴天。范姜狸抱着胳膊对正在忙着木匠活的百里之言道：“有人的笔记这样描述你，‘如厕之石，冥顽不灵。’”正在固定墨斗线一段的百里之言停顿了一下道：“能奈我何？”范姜狸摸了摸鼻子严肃道：“这话我听了无所谓，千万别说给别人听。”百里之言校准了准线之后，轻轻弹了一下墨线，抛过之后的木板上出现一条黑线，微笑道：“大家都是鱼，有大有小，我只是一只小虾米......算不上吧，应该是淤泥。”范姜狸笑道：“是啊，都在努力的活着，也没人在乎你。”百里之言道：“这就对了。”小方沿着黑线分割木料......

    百里之言拿出来一块上面弹了好几条黑线的长条木固定了墨斗准线对范姜狸道：“你听听......”然后，就轻轻弹了几下绷紧的准线，范姜狸道：“中空，你如果调整得当，应该可以做成一个古代乐器。”百里之言收起墨斗道：“古人在实际劳作中发明了很多东西，琴算一个，就像我这周遭红竹屋架，经风时似有杂乱笛，经雨是似有嘈杂鼓声......”范姜狸道：“你的听力还可以。”百里之言笑道：“要不然，我真的成石头了。”范姜狸道：“这个世界已经很少需要乐器了，万物之声为乐。”百里之言道：“我不是留着做乐器的，你再看看这空鼓里面有什么？”范姜狸开眼一扫道：“一条虫子......”

    百里之言道：“每次我轻轻敲两下叫醒它，然后小方就告诉我它会啃啃木头......”范姜狸黑着脸摇摇头小声道：“玩物丧志？”百里之言听罢故作惊讶道：“额？不不不，你知道外面的红竹吧，竹叶能杀人的那种，往年我也吃过几次竹筒里倒出来的虫子，只是没有这木头里的肥美，能发现空鼓之虫很不容易啊，哈哈哈......”范姜狸无奈道：“以前木俊是不是常跟着你干一些并不是正常人类干的事情？”百里之言道：“没有，没有......”范姜狸嬉笑道：“比如你让木俊去晒羊粪球......”百里之言面色黑暗道：“你.....你怎么知道？”范姜狸哈哈大笑道：“晒干之后，自己还亲自过筛！”

    百里之言尴尬道：“那次是，手头没啥工作，就试着研究了一下为什么羊和兔子的粪便是球状的......不过，这些画面都被巫云封存了啊。”范姜狸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林俊尘正在罪部登记过往，重塑后的人工人需要重新评估，所以我们知道了你很多趣事，还有不少糗事，当然还有不少坏事......”百里之言扶额道：“进屋喝茶，慢慢谈。那些能别外传么？”范姜狸邪魅一笑道：“我们罪部是有操守的！怎么可能？”来到客厅，还没到午饭时间，百里之言就让小方停了手中木匠活，端上来好茶好酒备上。百里之言斟了一杯茶递给坐在对面的范姜狸道：“林俊尘现在怎么样？”范姜狸道：“也是个二心的家伙，出于安全考虑，需要你签字带回。”

    午饭，百里之言用前几天的一半大鱼招待范姜狸，范姜狸很是受用，百里之言签了林俊尘的认领书之后，范姜狸就乐呵呵的离开了，临走前小声对百里之言道：“估计这个林俊不会向木俊那么听话了.......”百里之言笑道：“没事，以前我也不是想让他听我的话。”范姜狸轻轻点头道：“好吧，有一个更像人类的朋友在一起也好，但是，不排除他会对你不利。最亲近的人可能最危险，无论是来自外部的还是内部的......”百里之言点头默许然后伸开双手转了一圈道：“是啊，谢谢提醒。要是我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不想把这里给烧掉，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交给俊尘。”

    三月三十一日晚上，小院忽的出现一个男子，这男子还有七分木俊的样貌，当然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正在用陌生人的眼光看着小院内外自言自语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然后，等见到百里之言之后他又对百里之言问道：“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百里之言愣了一下微笑道：“有意思，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我跟你一样迷惑......”然后，林俊尘左手中显示出木俊的方形脑体画面道：“是这个低等阶的家伙让我这样做的......”百里之言听着耳中小方的描述道：“那你的脑子什么样的？”俊尘右手又显示出一个球形脑核道：“比这个方形的要好吧？”百里之言道：“不一定......”

    自此，百里之言知道自己有一个可以说说话的‘人’了，真正的人类是个矛盾体，而机器则不然。林俊尘来到自己的房间对百里之言道：“其他的我都记得，这个梭梭树，是多余的......”百里之言道：“是的，你要是不想要可以扔了。”‘扔了’二字说的稍微重了一点，林俊尘用眼看着梭梭树，在自己的知识库里索索一番后道：“这一小盆细沙，太过优渥，它应该生长在一些有生命星球的沙漠里。”百里之言道：“你说的对，但是现在的世界已经没有沙漠了。”林俊尘又在自己的知识库里搜索了一阵道：“你们人类的书中有讲‘现在的沙漠在人心里’，为什么我没有，你们有在里面种梭梭树么？”

    林俊尘用手在百里之言眼前晃了两下继续道：“说说看？百里先生......”百里之言道：“额......首先那只是一种修辞说法，不可以当真。”俊尘道：“我知道，要是不习惯，我可以调整为更接近以前木俊的状态。”百里之言道：“不用，照常就行了。”百里之言想了想，估计是有人故意将林俊尘的人类思维权限放开了，可能就是那个赵玉儿。从林俊尘一回来，九条和小妖就分立在百里直言的左右两肩，只是百里之言感觉不到她俩的重量，这也不在小方的警戒提醒范围之内。九条和小妖的警惕的是略带人性的林俊尘，而非木俊，要是对百里之言有危险，小妖自己就能用紫火烧掉他。还好，这些担心是多余的。

    四月一日早上，阴天。红竹屋小院，百里之言已经起的大早忙碌木匠活，而俊尘睡了个懒觉。百里之言心想，这是等于多养活一个人么？早饭的时候俊尘才起来，没准备他的早餐，他也吃了一点早餐，这个是主动的，为此百里之言让出一些自己的吃的。林俊尘道：“我尝尝看，每天我靠皮肤收集外在能量就足够补充日常消耗了。”百里之言感兴趣的问道：“那晒太阳管用么？”俊尘道：“晒太阳可以，月光也可以，高温也可......”百里之言听罢了兴致道：“那岂不是我不用怕夏天的高温了？”俊尘道：“这个不建议，我若是在这里形成低温体，小院附近的湿度就会变大，影响周围局部天气变化......”

    百里之言惊讶端着碗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道：“果然，还是高阶的强。”俊尘道：“如果不被限制了很多能力，我可以在空间中存活四十二天......”百里之言道：“六阶速度，四十二天，就是说你基本上可以找到补充能源的星球了。”俊尘道：“如果没有敌人和陷阱的情况下，勉强能苟延残喘到到下一站。”百里之言让小方收拾了餐后杯盘和碗筷道：“那七阶的是不是......”俊尘道：“七阶的知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的是我曾经接到了一个七阶飞梭的链接。然后，我就被拆除脑核废弃了，直到再次醒来。”百里之言想了想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七阶飞梭实验停滞了，感情他们造了一个七阶‘人’出来......”

    饭后的事情，如常。俊尘跟百里之言在工作棚下忙碌，小方打理院子内外，四只鹅每天都出去溜达，三只小鹅慢慢长大也越来越吵闹了，这给百里之言一个吃掉他们的理由。俊尘工作更加干净利落了，还将屋内房间内外重新打理，把小妖和七饼的窝都整理的干干净净，还给九条弄了一个新的树洞，毫不掩饰的去‘拉拢人心’。没几天，小妖、九条、七饼都放松了警惕，有时候还会跳到他肩膀上勾着脑袋看俊尘金色的瞳孔，可能看着跟百里之言的不一样，好奇吧。百里之言晚上摸竹字读书，俊尘还会时不时的飘进来偷偷拿走几个竹字......让百里之言读不通顺。其他的时候就是静静的休息了，也可以说的是在补充能量。

    四月九日，中雨，一时没有去打理木工活。俊尘问道：“我认识的来源方式比较简单、快速、准确。您每天虽然都在看书学习，但是多是无用之书，我看书架上还有‘禁’书，为什么你们人类不直接将知识系统的接入大脑呢？”百里之言想了一下道：“想来是有过接入记录的......后来可能是因为千年寿命太长，太无聊就自己慢慢看书学习了，为了打发时间吧......”俊尘搜索了一下自己的大脑道：“有是有记录，但是好像都是在战争发生之前有这样的事情，应该是你们某些人类来不及学习了，才给自己直接烙印上去。”百里之言道：“准确的来说，我们的人类的思维容易被动手脚，若非万不得已，不会用这种下下策。”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四月十三日，中州六界达成一致协议：暂缓七阶飞梭二次实验，封存机体。对外公布的理由是：技术尚不成熟，风险较大。内部消息是：七阶飞梭自启动以来一直跟外界进行无源数据链接，并且部分数据已经流失到中州可控视界之外。四月十三日，下午，红竹屋小院，俊尘睡的格外早，百里之言也没有多想，只是认为他只是在模仿人类的懒惰。四月十三日，晚上，百里之言看不见的是，六界舰队已经抵达视界外围，开始规律跳跃。现中州第一舰队副舰长独孤寂寞正在和百里芝商量着界外侦查计划，舰长欧阳阴极则是偷偷享受着从部下那里抢来的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