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鲶鱼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九月三十日，晴，深夜，红竹屋小院，突然感觉身体发热的百里之言被热醒，掀开被子后，百里之言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伸出手去感觉外面的温度，外面有点冷，说明是自己身体的原因。这个世界里的小方和林俊将百里直言的饮食和保暖安排的很好，应该不会生病。这几天的趣事也就是和林俊讨论客人李杏饮食的问题，按照同类不相食的规矩，林俊因为给留宿的客人准备了‘土壤’，而被李杏揍了一顿。‘吃土’的小事被百里之言记录下来了，还有李杏教林俊改良梭梭树沙土环境的方法，不过，被林俊拒绝了，为此，林俊好像又被藤条捆扎起来吊打了一顿。

    十月三日，范姜狸将李杏接走了，小院又恢复了平静。晚上夜阑风轻，忙碌了一天木匠活的百里之言裹着厚衣服在廊下吹风。林俊在一旁开口道：“先生，请问‘面如皓月’，是什么样子的？”百里之言打趣道：“你开始有心事了？”林俊道：“我看李姑娘看过的书上标记处，不是很理解，所以问问。”百里之言拖着下巴道：“以前我以为是‘大圆盘脸’，现在想想还是自己想象力不足，如果你仔细观察的话，有些人正面如皓月，侧面半边脸亦如是。”林俊继续问道：“所以你们古人类对月亮的记录基本上都是在写人？”百里之言想了想道：“差不多，只不过我已经好几年没见过月亮了。”

    十月六日，这几天小方将羊圈、兔舍、鹅池安排的妥妥当当，而且还预留了螺丝幼苗和一些草鱼苗，这些都是给那些快孵出来的家伙的食物。这样的话以后，百里之言就能吃到螺丝鹅、螺丝鸭了。寄生虫在这个世界是很被重视的问题，因为宇宙中寄生文明到处都是，就百里之言阅读的书里介绍已被人类发现的类似于‘苍蝇’一样的种族就有几十万种，这种种族那里有资源那里就有它们留下的‘卵’，又被成为‘排泄文明’。最近百里之言搜读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书，大概知道了为什么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初被针对了。他还发发现了另外一个关于‘不腐’的理论方法，这个已经不重要了。

    十月七日，晴，百里之言准备偷懒一天，就和林俊驾着竹筏来到红河边晒太阳，听流水。百里之言在竹筏上晒暖打盹的时候，老爷子在舱室里翻看他的小册子和带来的书，等百里之言醒来的时候，林俊道：“树上下来的老先生在岸边钓鱼等你醒来。”百里之言听罢倒头闭眼准备继续装睡，不料老者已近跟前，摆摆手出现了一个凳子，自己坐在百里之言对面道：“以前你们说是高阶文明握着咱们人类开悟的钥匙，后来在六花的包围中人类还是自己悟透了。”百里之言不好意思的直起身体做好道：“老爷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教导我了？”老爷子冷哼道：“只悟不言，你是知道的，你想睡就继续睡吧。”

    百里之言起身求了饶，老爷子才继续道：“我们截获的文明遗迹中曾经有这样一个文明，他们的记录显示他们已经高度发展，但是依旧保留了‘好恶之心’，他们的清理员认为‘蛆蝇种族’太恶心了，不想去清理，最终被‘蛆蝇’灭绝了。”百里之言想了想到：“这个跟《故国烟雨》中描述的物质资源极大丰富以后，只习惯了香艳甜美，没人能正眼看腥臭肮脏了是吧？”老者沉吟道：“差不多，资源丰富以后只知道产崽儿的种族几乎都灭亡了。”百里之言道：“是需要更高的追求对吧？”老者道：“一个种族中随时随机选出的样品是做不了假的......”百里之言道：“那可不一定。”老者沉默不语。

    后面，老者就不再跟百里之言谈话了，午饭前，老者来到红竹屋小院看见弦上快要破壳而出的禽蛋和尾翼垂在地上的小妖微微一笑，然后就消失了。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百里之言心里也感激这个世界一直在想办法去除自己前世界的低级趣味。然而，他喜欢这种无足轻重的感觉，虽然自己也承受着在这个世界继续生存下去的压力。午饭后，百里之言摸读《墨斗令》打盹，这是一本几百年前出现的反对世界内耗的书，是各个元界的比读本。先前还没解决内耗的百里之言一直没什么兴趣看这本书，毕竟现在他身处的世界内耗是极低的。当然了，争斗还是存在的，绝大多数是对外斗争。

    下午，鲜于余闲突然到访，客厅茶几旁，鲜于余闲首先拿上午百里之言‘得罪’老爷子的事情吓唬他一番，然后还是拿去舰队说事，百里之言只回复了他三个字‘没本事’。鲜于余闲给百里之言讲‘梦想世界，幻想世界，妄想世界的问题，并言明回去看到的世界可能与这里无异。’百里之言以‘言语不相符，行动不相符，思维不相符来回答。并说明自己还是希望回到原来的世界生活，虽然自己和那个世界匹配度也不高。’鲜于余闲道：“现在的百里先生，恕我冒昧。一开始你来自一个罐子。当你眼睛复明看清自己之后，发现你还是在一个罐子里，只是容器不同罢了。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在哪里不一样呢？”

    百里之言道：“曾经有一个不准确的描述说，金元界人族是一群跳动的光，木元界人族是会跳舞的金属，水元界人族是完美的透明人，火元界人族复刻了远古铜质生命体，只有土元界更像我们原来的地球。我所在的中州是各种人族汇聚之地，总有看不见的纽带和接口存在着，这或许就是我心里所想的‘同’与‘不同’吧？”鲜于余闲想了一下道：“千岛星所在的星域被催熟了，最近的观测那里已是红星满天。”百里之言道：“我第一次看见彩虹的时候认为它是一条彩带，第二次看到彩虹的时候，发现它是一个圆环。等第三次看到它的时候，我想彩虹应该是球状的。”鲜于余闲沉思道：“是万物存在的可能性和不断变化的尺子吧？”

    对于百里之言表现出来的‘星海摸鱼’的‘懒人想法’，鲜于余闲嘲笑他是在岸边不愿意爬上来的鱼，而百里之言说游上岸的鱼大多也不会走路，二人聊到秋阳落下地平线。晚饭，小方准备了烤兔肉、羊排和一盘青菜，最近林俊已经学会用兔子换青菜了，‘偷’的概念已经开始淡化。晚饭没有喝酒，鲜于余闲只是吃了一点兔肉道：“你家的兔子吃的完么？”百里之言道：“不够吃，家里有个能茹毛饮血的小妖，逃到兔舍外面的兔子都归她......”鲜于余闲嬉笑道：“这么说咱们吃的都是兔子里比较笨的那些了？”百里之言微笑道：“总会有几只聪明的吧？”然后鲜于余闲告诉他归海龙那家伙现在又在哪条河龙门钓的事情。

    竹道尽头，鲜于余闲临走前问道：“你目前最需要什么？”百里之言摸着下巴笑道：“从明天开始。”鲜于余闲皱着眉头道：“万事成蹉跎？”百里之言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那是一个惰性思维陷阱。‘从明天开始’这件事其实已经从昨天就开始了，这是这个世界的基础逻辑对吧？”鲜于余闲像看病人一样看了百里之言一眼道：“就不能从今天开始？”百里之言道：“我最需要的是今天活着，其他的从明天开始......”鲜于余闲严肃道：“先生有想过您已经跟这个世界脱节了么？”百里之言想了想道：“高等智慧大多是寄生综合体，各个分体之间同呼吸共命运，从来没有能单独脱离出去的个体。”鲜于余闲会心一笑，没再多言。

    晚上，百里之言在小册子上记录的最后一句话是：试图唤醒沉睡的虫子。洗漱完后，百里之言叫来林俊讨论了一下小院冬天能源供应、粮食、蔬菜、出行、穿衣等问题，林俊告诉他不必担心并且重申了一下不会动‘小心思’的事情，百里之言也深以为然，毕竟小人勿用。关于资源解禁的问题，相关人员那边还没给出任何消息，只是提示他继续完成源源不断的私人订制订单，这是一个能在这个世界得到活着资源分配的理由，不劳而获在任何一个世界都是要及早铲除的。百里之言记在心里没有写在小册子上的事情就是人需要担起一扁担彩色贝壳在海岸踏浪的才能。他把林俊告诉他傍晚天边出现了彩贝云的事情收录了下来。

    十月十日，早上，多云，微冷，红竹小院内叮叮当当依旧，换成普通黑鸟的小妖驱离了冷夜过来取暖的其他鸟类，当然也有一些成了她的早餐。吃完早饭，在工作棚下忙碌的百里之言问道：“林俊，你说天工处那边用什么油漆涂抹这些物件才能不生虫子？”林俊道：“好像是一种叫做动态剂的东西，这些木制品就能在世界震动的时候跟着一起震动，而不至于跌落，少数还会被带上飞船里。”两人一直忙到下午，百里之言换了衣服喊林俊，准备驾竹筏去齐怪先生家，林俊道：“鉴于前几日您说‘图谋遗产’的事情，不建议您现在去齐先生家。”百里之言哈哈大笑道：“放心，放心。有我这条鲶鱼在，说不定老先生还能多活几年，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