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盖饭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腊月二十二日，多云转晴。段干粮去夹谷家送木制品，正好碰到齐怪老先生也在，就跟他们聊了一点关于百里之言的趣事。夹谷先生告诉他有时候百里之言经过他家院门口时也不进来看看，就在门外跟他家大黄狗对吠一阵，然后笑嘻嘻的离开。回去的红竹筏上，段干粮回想起六饼告诉他每次百里之言去找他的时候也是大声学着豹猫叫，然后就是无奈的摇头，有人跟他说你家百里先生有些说不出来的异常，有人直接毫不客气的说百里之言可能返祖了，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他回来的第一天就用真眼检查了百里之言的眼睛，黑色的眼眸已经变成金黄色，标准的‘白眼狼’眼睛，没有其他特殊情况。

    二十三日早上开始，百里之言和林俊跟着段干粮夫妇在红边游玩，直到二十四日下午返回。眼睛里只能看见黑色和白色的百里之言从楚良耳中听到诸如绿孔雀、白鹇、亚麻色头发的少女，龙鳞服的姑娘，红花福女，阑珊处的蝶衣等等。这个世界的‘年’还是存在的，节日期间，少女大穿着红裹素的锦织绣叠裙，少则两三层，多则六七层，百里之言也见到了‘穿不了，提着走’的姑娘，只是这美妙的世界缺少了颜色。想象力贫乏的他看了一下自己比段干粮小一号的金丝黑色套装，这个世界的男装既不是遥远世界衣袂飘飘的花伞状，也不是前世界刻板的黑白西装样式，只是更加功能性了。百里之言联想到一本书，一个有灰度的世界，需要画工和颜料。

    二十三日晚上，百里之言见到不可思议又在情理之中的楼上楼、灯下灯和福中福，林俊告诉他这些可折叠的多层建筑年后初六之后都会折叠重归地下。联想起‘地下的崇山峻岭’百里之言问道：“是存在地下世界么？”林俊道：“不是，只能说是地表世界。”百里之言又问道：“所以中州大地上有很多建筑备份，以备其他世界移民之需？”林俊道：“这是用途之一。”说完，百里之言就招呼他一起去追赶前面正在挑选东西的段干夫妇了。没有颜色的世界里游走这些年，百里之言对声音比较敏感一点，他有时也会朝附近的一位女子张望，并不是看他长的模样，而是想离近了再听几句那人说话的声音，这不已经不能用‘甜美’来形容了，百里之言叫做‘声之恋’。

    跟在段干夫妇不远处的百里之言也在看身边摊位上的东西，他想找到一两件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可惜至今没发现。百里之言走到一个摊位前，指着摆在上面的鱼雉图、唐陶俑和富美眷问道：“这些东西怎么卖的？”。老板满脸堆笑道：“哎呦呦，小哥哥，这些可都是艺术品，童叟无欺，都是经过上界人开过眼的，保证真.....”百里之言拿起一册富美眷翻看了一下问道：“这里面的美人都是真时有的么？”老板一只手虚掩嘴巴凑过来小声道：“只有一些照过面的真人图像，其他的都是......”百里之言嘴角一条笑道：“那这些就只是商品，我买的也是商品......”说完，他放下图卷，拿起一个唐瓷女俑眯着眼笑道：“这底层趣味我喜欢。”

    老板一听邪魅笑指着陶俑道：“唐的丰满就是说的这上中下三处......我看老弟识货......”百里之言笑着问道：“多少钱？”老板伸出三根手指道：“不贵，三十万钱......”百里之言听完本这个脸拿起旁边的鱼雉图问道：“那这个呢？”老板笑眯眯道：“买陶俑，这个可以当做饶头......”百里之言放下陶俑拿起鱼雉图道：“那我只要这个。”老板脸色拉了一下继而笑道：“这个三万钱......”百里之言听完皱着眉头拿着鱼雉图朝林俊问道：“书里面的图案是这个么？”林俊道：“是这个。”百里之言听完对老板笑道：“你拿商品当艺术品来卖，还不如我回家自己刻一个呢，走了......”然后就赶紧溜了，等走远了，林俊问道：“在你们人类的定义中，好像商品和艺术品并没有界限。”

    百里之言道：“好像是事物和灵感的差异吧，不要去深究模棱两可的东西。”红河河底的藻类在冬天的时候，格外的红艳，红河上的红桥是一年一度少男少女相会的地方，此时段干夫妇也已经来到了红桥上，百里之言在桥头附近的摊位边没有往前走，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桥上一对一对的情侣。一会儿忽然听到摊位旁的小老板娘对来的小伙子道：“我说多少次了，不去。一尺布料也不卖给你......”百里之言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那比自己还高一点男子道：“一年忙到头，你又不缺钱......”女子道：“你缺啊，而且还缺心眼儿。我叫你跟我一起看摊子，你非要带我出去闲逛！”百里之言不经回想起《氓》里的‘抱布贸丝’，恋爱里总会有人懂‘氓’？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腊月二十五日，多云，下午。段干粮夫妇离开红竹屋小院，准备回木元界了，那里还有很多人等着他回去，无论是‘过年’还是其他的。早都是成年人了，临走前，百里之言和段干粮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告诉他‘不要给世界制造问题，无论是你的还是他人的。’不要给你的世界找问题，这应该是段干粮代某人转的话吧，百里之言答应了。另外，楚良告诉他，亓元要悄悄回来给你个惊喜，这也是段干粮夫妇走后，百里之言有点期待又担心的事情，不知道他会不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傍晚，百里之言来到竹林缺口处，雪早已经化完了，林俊扫描出红色的竹叶堆下有不少还没冒芽的竹笋，并告诉他这里已经成为无阶动物的禁区了。

    热闹大概也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生气，有人气，有喜气的热闹，另一种却是有死气、麻木和丧气的‘热闹’，百里之言偏向于前者，所以晚上他带着林俊又去红河边溜达去了。昨天那对小情侣在摊位前忙碌的招呼来往的客人，百里之言看了一会儿就走了。二人浅灰色套装，沿着河岸景观带往下游走，身边同向异向的行人有说有笑的走来又远去，百里之言有时候会停住侧耳仔细听一下身后远去的声音，只是不曾回首，当然也见不到回眸。人渐渐稀少的时候，林俊道：“先生，我看有人也会打量你......”百里之言微笑道：“目光大多是冲着你的，两个木头人走在一起，看个高的人更多一些，也有人在看你的眼睛......”

    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竹筏飘飞在迷林树梢上，路过齐家小院和夹谷家小院时，百里之言都听到了院内嬉笑热闹的声音，舱室里的百里之言在案上看书，忽然发现案上有层薄薄的灰尘，他伸手去抹了一下，发现手指肚灰白色也分明了。自言自语的百里之言起身找抹布一类的东西道：“真奇妙......”林俊在一旁道：“我开启除尘就行了......”百里之言转而坐下挠挠头道：“我忘了这茬。人造人出现的第一用途好像就是用来做清理工作的，不过后来也交给更基础的机器设备了。”林俊道：“是的，只是最近年节有人偷放烟花，导致空间尘埃比实际设定的灰度高了一点。”百里之言让竹筏抵近红河，在河边洗了手后，抱怨了几句河水太冷了。

    太一历三一一零年，腊月二十六日，多云，早上，百里之言就接到了巫云已到下界的消息。巫云这两天一直在下界忙碌，首先是返回以前的农场重新接收一部分工作，还去拜访了红河学院的几个老师，希望给百里之言要一个‘复读生’的名额，但都被拒绝了。最后，还是沈林告诉了她原因，她说学院查过百里之言在上界主树上学的经历，虽然上界老师评价不带有针对性，但是在下界更加谨慎的老师眼里百里之言的学习态度只得到了一个‘渎’字的评价。沈林说那些老师商量过了，一个复读生名额并没有什么，只是不愿意收到‘复渎生’。知道他还有倒着读书‘习惯’的巫云，自然知道自己哥哥是个什么德行，有个旁听的名额就可以了。

    二十七日晚上回到红竹小院的巫云，没有什么好脸色给到百里之言，只有百里之言自己自顾自乐呵呵的欢迎她回来，还做了一道叫‘鲶鱼须’的菜，其实就是萝卜粉丝。百里之言几番追问巫云为什么不开心，巫云就将学院的事情告诉了他，百里之言想了一下，把竹字盒抱出来，调出了‘渎’字，顺便也调出了‘亵’字微笑道：“他们已经给够面子了，不然我估计，这撕扯衣服的‘亵’字也会加进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意思？”说着一脸坏笑的看着巫云，巫云想了一下过往种种微笑道：“看样子是这个意思......”马上转嗔道：“但是，你不得突破人类的下限。”百里之言嬉笑道：“嗯嗯，底层趣味又不是低级趣味，你放心吧......”

    开朗了很多的巫云坐下一起吃饭，还嫌弃鲶鱼不是真的。吃饭间，百里之言跟她说了段干粮跟他说的种种，巫云也告诫他不要再被环境影响，无论是外界的还是内在的。百里之言道：“这个......我注意，你说我洗完澡后身心舒畅算是影响么？”巫云道：“当然是，你应当多多关注知识学习，舰队真是一个......”百里之言扒拉着饭道：“我真在学会适应着这个世界的变与不变，踏踏实实做我的木匠.....”巫云看着眼前安心于小木匠的哥哥平静道：“那哥哥的意中人呢？”百里之言差点被米饭呛着，放下碗筷儿拼命咳嗽了几声捋着胸口喘气道：“感觉我差点就没了，你这话题转的......”巫云瞪着眼用你筷子指着他道：“快回答!”百里之言摇头晃脑一想邪笑道：“有两个......”

    旋即，巫云面前没怎么吃的饭就盖到了百里之言脸上，然后，巫云高兴的就回屋收拾自己的房间了。反应及时的百里之言把扣在脸上的大半碗饭整理了一下自嘲道：“还好洗过脸了，哥不嫌弃你。”说完就几大口把剩下的饭吃完了。林俊在一旁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估计换做旁人早就哈哈大笑了，掉在桌上和地上的饭粒被百里之言收拾了一下倒给那两只鸭子吃了。林俊收拾完竹字盒和餐桌后，陪百里之言在竹道上遛弯问道：“我的程序里也有一个承受人类非致命性攻击的适应性程序，是强制性的，而且不允许事前运算，你们人类是怎么处理类似事件的呢？”百里之言笑道：“你说的是‘盖饭’的事情吧，那不是攻击，相反，那是‘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