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袅低着头，不敢直视陈断的眼睛。

    扎头发的皮筋不知何时松了，她一头黑亮头发垂落在细痩的肩头。

    若要温袅说，她身上有什么她特别满意的地方，那必然是她一头黑亮浓密的头发。

    班里同学都怕熬夜脱发，唯独她一点儿不怕。

    “陈断，我不知道她平时怎么讨好的老师，闷声不响的，其实心眼很多。”夏诗雅适时开口，“舞伴和上电视的机会，都是她抢我的！她还弄坏你的无人机，你不要放过她！”

    温袅心想这真是荒谬。上电视的机会，是她自己争取的。张芬要选人上电视跳双人舞，而她和周霖配合很好。

    夏诗雅骄纵跋扈，时常苛责舞伴陆泽，默契值半天培养不起来。他们那个样子，能上电视就有鬼了。

    至于周霖一个大活人，有自己的想法，哪有什么抢不抢的。

    无人机……要是夏诗雅不故意吓她，她怎么可能弄坏。

    但此时事实到底怎样并不重要。温袅明白，此时唯一重要的，是夏诗雅的态度。

    温袅知道夏诗雅和陈断关系一直不错。他们小学时就是同学，家族又有生意来往。就在不久前，陈断刚把夏诗雅认作干妹妹。

    他为她打架，为她受伤。干妹妹想要教训的人，他怎么可能放过。

    早在看到无人机落在脚下时，温袅就料想到自己惹了大麻烦。

    夏诗雅又不蠢，有陈断这张王牌，她怎么会不用。

    “我不是故意的。”温袅强行按捺住内心恐惧，试图和面前恶魔一样的少年商量，“你的飞机，我会赔的……我现在有八十块钱……其他……以后再慢慢赔……”

    夏诗雅忍不住笑了，“你知道无人机多少钱吗？八十，零头都不够啊！”

    温袅颤了颤，没再说话。空气里散布着的寂静像是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她露出的皮肤上，她难以忍受，但无处可逃。

    “14岁上电视，了不起。”陈断忽然开口。

    温袅攥起手指，心想他这么说，大概是在嘲讽她。

    陈断说完，就拿起桌上一把水果刀在手里把玩。陈断有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修长漂亮。冰冷的刀锋在他指尖翻转，像一种残酷的艺术。

    他站起来，向温袅迈近。这时李莫非已经松开温袅。温袅吓得脚下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她望着陈断手里泛着冷光的刀刃，小脸不见丝毫血色。

    “我，我会赔钱的……”温袅结结巴巴地说话。

    “你确定？”陈断懒懒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温袅不确定。她没有钱，也没有赚钱门路，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赔起一架无人机。

    她脑海一片空白，一颗心在胸腔隆隆跳动。她不敢抬头看陈断的眼睛，只看着那小刀在她眼前翻转，锋利的刀刃距离她越来越近。

    她闻到他身上散发的苦橙味道，只觉口腔和肺部，到处都散布着一片苦味。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于是她看到了他的眼睛。那双桃花眼里泛着冷冷的光。他把玩着手里的刀，噙着笑看着她，如看一只待宰的小兽。

    温袅轻轻眨了下眼睛，眼泪猝不及防跌落。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水果刀，没有办法不害怕。

    她的脑海里，种种可怖的想法冒出来。他要捅她吗？还是，让她毁容？

    她听说过陈断把人打进医院的传闻。他家有钱，什么事都摆得平。

    这样一刀划在脸上，她辛苦的那些岁月，都会化为泡影，舞者之路就此断送。

    她的人生会完蛋的。

    她越想越害怕，眼泪模糊了视野。

    “你，你会坐牢的。”温袅吸了吸鼻子，抽抽搭搭地说着毫无威胁性的话。

    “是吗。”陈断闻言，咧嘴笑得更欢，“那倒要看看，会坐几年。”

    温袅想要拔腿就跑，但是她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

    眼看着陈断举起刀，她迅速闭上眼睛。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听到一阵，不太寻常的声音。

    她错愕睁眼，低头一看，才发现陈断割掉了她耳畔一小撮头发。

    那一小撮黑亮长发就躺在陈断掌心。

    温袅睁大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望着陈断，脸上盛满茫然。或许是这幅表情取悦了陈断，陈断发出清亮笑声。

    “行了，算你赔清了。”陈断收起手里头发，然后站起身来。

    意识到陈断的处罚已经结束，夏诗雅发出不满的声音，“陈断，你太便宜她了。”

    “我当时，是把飞机借给了你。”陈断笑着，但是声音是冷的，“你觉得，谁更该负责？”

    他说完，夏诗雅果断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