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搜索繁体

我爱你,蓄谋已久·丛优篇_第八章 回头看,根本不是多大点事

    黎华冲我瞟了下眼睛,示意我先在他对面坐下。我心里多少有点担忧,怕这里面有什么花招,比如利用财力手段,对抛弃自己的前任进行打击报复什么的。

我捧着茶杯,近距离观察他,经过这一年的修养,这小子已经调养回来了,又变得白净了,就还是有点瘦,脸上的轮廓更深邃了点,显得成熟了。

如今黎华这坐姿是越来越有当老板的派头,看我不吭声,他似笑非笑地说:“你都是这样做业务的?”

我依旧捧着茶杯干笑,气场全无。以前跟别人谈业务的时候,我虽然年纪小,但还是很有气场的,嘴巴叨叨起来,一口气说到签约事宜,绝不给人留下过多思考的时间。

黎华摸出我们公司制作的杂志样刊,轻飘飘翻了几下,让我给他讲讲这杂志广告具体什么情况。

我就讲呗,刚开始还不怎么放得开,讲着讲着进入了工作状态,也就真的说了起来,最后提到他下面那个经理,看中的是封底广告。

“多少钱?”黎华问。

“一万。”

黎华于是把杂志翻过来,看了下封底的模样,又问我:“做成这一单你能拿多少?”

讨厌,居然打听别人的收入。但我现在凭本事赚钱,赚多赚少我也不怕他笑话,于是老实巴交地回答:“我提百分之十五。”

也就是他跟我签个一万块的广告,我工资里就能多出一千五百块钱。

黎华想了想,皱眉看着我说:“丛优,你觉得,我为了让你挣这一千五百块钱,拿一万去做个没有用的广告,这样合算吗?”

这年头人都不傻,谁不知道跑业务是有提成拿的,要不业务员都那么勤奋干吗?但你拿出来说,是不是太不给人台阶下了点儿?再说我绝对不是那种杀熟的人,绝对不是,他要是觉得一万太贵,其实我跟老板商量商量,八千也是可以的。

我说:“怎么能叫没用的广告呢,没用我们还整它干啥呀,我们杂志主要投放到企事业酒店部门,你们这个卫浴也算高端产品,针对的是同一块儿市场……”瞅一眼他没啥表情,估计还是对我的话不信任,咳咳,别说他不信任,连我自己都对我们这个杂志的广告效果不太信任。

“再说了,怎么能叫为了让我挣钱呢,你……”脑子一转,我想我明白黎华什么意思了,我说,“那要不你直接做封面吧,再送你一个彩页,两篇软文,两万。”

黎华又眯眼,瞅着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脸皮这么厚了?”

嘁,我脸皮厚到大清早堵在人家店门口磨嘴皮子的时候,他还没见着呢。我说:“那你做不做,不做我走了。”

他说:“你平常就这么谈业务的?”

其实我还没打算走,我挺乐意跟他坐下来一块喝喝茶的,我装样子接着说:“平常客户对我再不满意,也不能骂我脸皮厚啊。”

黎华估计也看出来我在跟他装,微微命令的口气说:“你好好跟我说话。”

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那点儿气场,又蔫儿下去了。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我是他女朋友,是他捧在手心里的优乐美,对他各种吆五喝六冷眼白眼的他都宠着、受着;但现在他是客户,站在一个高端大气的位置,而我只是个为了吃饭奔波的小业务员,已经没什么跟人家牛气的资本了。

我尽量坐得端正,摆开谈业务的架势,说:“那你要是对这个杂志的广告效果不信任,我们公司还接出租车LED这块,总共四百个显示屏,一个广告位一天一百二,包月我给你出到三千,这是最低。”

黎华就又问了问LED显示屏这方面的问题,又说:“你们公司还有什么业务?”

“业务多了,各大商场的门头广告,公交站牌,哎呀,反正好多地方都有。就算没有的,你只要看上什么位置,都能想办法给你拿下来。”我已经开始有点没耐心了,说,“你要是想做,我建议还是先做杂志封面,月中就排版定稿了,二十号就能出样刊,再犹豫犹豫就等下个月了。你要是觉得行,给我发几张图,明天就能开始给你排。”

其实我对他那个马桶,打心眼里不怎么认可,那次我去实体店谈的时候,当时让尿憋得不行不行的,念在他们店里只有个全自动马桶,我都没好意思上厕所。

他说:“你觉得把马桶放在封面上好看吗?”

我说:“怎么不好看了,你看不上马桶是不是,看不上你还卖它干什么呀?”

“那行,我再考虑考虑。”

我就知道得有这么句话,脸色也并不殷勤,但为了促成这单业务,我还是说了句:“你就先考虑着吧,不过你要是拿这么点小事来涮着我玩儿,那就没意思了。”

黎华凉凉地扫我一眼,站起来示意我可以走了。我跟他一起走出咖啡店,黎华在门口问需不需要他送我,而沈颂已经在门口候着我了。

见我出来,沈颂按着喇叭,黎华带着点讽刺说:“哟,现在出门还带一司机?”

我说:“我朋友等我去吃饭。”

黎华朝沈颂那边瞟一眼,点了下头:“回头电话联系吧。”

刚要走,他又扭头瞟我一眼:“对了,丛优,你现在胖了。”

我坐上沈颂的副驾驶,他酸酸地说了一句:“你这个客户长得挺帅啊。”我十分不爽地瞥他一眼:“人家长什么样关你什么事儿啊!”

“说说还不行?”沈颂继续发酸。

轮得到他酸吗,他谁啊他。我就烦看他这个拿自己当我什么人的姿态。他问我去哪里吃什么,我说:“不吃了,我要回家。”

“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我都等你半天了。”

“我减肥!”

对沈颂态度恶劣,已经成为我的习惯,这小子心态很好,怎么都愿意受着。连我弟都说,我对沈颂也太凶了点,沈颂脸皮忒厚。

我问我弟:“要是你在学校里,有一丑的人天天黏着你,你什么态度?”

我弟特骄傲地说:“那还需要我有态度,早不知道被我打多少回了。”

我弟弟人长得帅,属于自带招蜂引蝶属性的,学校里经常有女生为他打架。

不过沈颂,确实说过一句让我听了比较舒服的话,他这人其实是有点抠门的,因为在存钱买房子。但每次带我出去吃饭,或者掏钱给我家送礼,手笔都还挺大。沈颂的朋友说他有点过了,他跟朋友说:“养天鹅和养大鹅的成本能一样吗?”

沈颂总觉得我很高端的样子,觉得人生能娶我这么一漂亮媳妇儿就圆满了。其实脱去演员这个壳子以后,我也就是一路人,用的也不过是促销打折的化妆品,我觉得我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多少有点被他自我美化过的成分。

好听的难听的,我已经跟他说了很多。但你决意要美化一个人的时候,她活得邋遢,你觉得那是不拘小节;她过得矫情,你说那是追求品质,她怎么都是对的。

第二天去上班,中午接到那个卖马桶的经理的电话,让我带着合同去他们店里,他们要做这期杂志的封面。

我在电话这边说:“是跟你签,还是和你们黎总签?”

经理说:“这点事情我签就可以。”

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带了公司的另一个员工一起去,人家那边签得很痛快,就是嘱咐我,马桶上封面,弄得漂亮点。

然后我问钱怎么算,他说等做出来以后再算。我觉得黎华这么大个总,即使这广告做了没效果,让我坑了,他也不能反过来坑我这两万块,于是就同意了。

做成了这单业务,我在公司可谓更加扬眉吐气,我们老板干脆给我提了一总经理助理的职位,底薪从一千五加到一千八,问题是我来这地方干了两个多月,到现在也就只拿到过一千五百块工资。

但我现在吃喝在家里,不怎么缺钱,大家都不催,我也就没催。

不管怎么样,给黎华家马桶做的这期广告,我还是重视的,封面图片被要求改了又改,作图的姐姐快被我得罪完了。

打开文档,我亲自写了篇长达一千字的软文,翻了很多资料,改了又改,也算尽心尽责,黎华这三千块钱,我必须得让自己挣得心安理得。

样刊出来以后,我叫人送去店里给他们看,那边表示没有意见。我打电话问:“广告费是现金还是转账呢?”

那边说:“这个跟老板商量下。”

签字的时候说这点小事,给钱的时候就唧唧歪歪了,天下做买卖的都一个熊样。正式刊物出来以后,我又打电话过去催钱,那边说最近销量不好,没有钱。刚开始我还是很客气的,因为我知道他们老板是谁,他们老板有钱,即便马桶生意不好,两万块怎么都拿得出来。

我说:“要不您再跟黎总汇报一下,我们这个是可以后期维护的,下一刊还可以免费再给您做软文,人力不说,印刷也是需要成本的。”

那边说:“周六黎总会过来,要不你自己过来跟他谈?”

周六,我空着肚子去找黎华要账了。我早该反应过来,他这就是对前任的打击报复,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今天我来得有点咬牙切齿,骑着电动车在路上风风火火的,到这个马桶店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

电动车在他们门口停下,我抱着杂志进去,头发在风中吹得有点乱,就随便捊了两把。黎华正坐在电脑前面玩扫雷。

“咳咳。”我清了下嗓子。黎华瞟都没瞟我这边,傻愣愣地点着屏幕:“马上完了,坐下等会儿。”

我坐下等他扫雷,等了十五分钟。他似乎才想起我来,把脑袋从屏幕后面伸出来:“什么事儿啊?”

我抱着这期做好的杂志走过去,有点不客气地摔在办公桌上,眯着眼说:“广告费。”

“哦,广告费还没结呢?”他说着,随便翻了翻桌子上的几份资料,但我看他纯粹是在乱翻,装样子给我看的,然后他说,“嗯,这两天估计结不了。这店里半个月没进账了。”下巴指了指门口几个大空箱子,“还刚进了一批新的。”

我说:“你别闹了好吗?两万块钱你拿不出来?你玩儿我呢?你这么玩儿我有意思吗?你从哪儿划不来这两万块钱啊?”

黎华皱眉看我,特无辜地说:“你是不是不懂啊,这公司公司之间的账,那是一码归一码的,哪能随便挪来挪去的?”

我敲了敲桌子上的杂志,用商量的口气说:“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他用手托着下巴,说:“要不这样,你搬我几个马桶顶账吧?”

我哭笑不得啊,我震怒啊,我说:“我要你的马桶有什么用,你这马桶残疾人才用得到好吗?你就说你,你告诉我你家里真用这破玩意儿了?我还就不信了!”

我就这么干瞪着,打算跟他耗到给钱为止,黎华也看着我,手指抖了抖,终究是什么也没做。然后他打算锁门去吃饭,门口的灯关掉卷帘门开始下降的时候,房间里黑咕隆咚的,我突然害怕了,急忙跟着杀出来。

黎华瞅了眼我那辆粉红色的电动车,朝自己车上使了个眼色。电动车我也不要了,上了他车的后座。

黎华带我去的是一家比较普通的饭店,以我现在的工资,咬咬牙也能吃得起的饭店。我们坐下以后,我还是盯着他,他问我吃什么,我说我什么也不吃。

他手上翻着菜单,抬眼瞟我一下:“减肥?”

“嗯。”我不轻不重地应一声。

他低着头看菜单,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在笑,幽幽地说:“还行,不算很肥。”

黎华点了几个菜,点的都是我爱吃的。我本来饿习惯了,晚上这顿不吃也没什么,这饭店里饭菜的味道实在是香,还是没把持住。

他说:“你不是减肥吗?”

我瞪着他:“我吃饭你咬我呀!”

黎华的表情有点得意的意思,但是没有笑得很明显。他要了瓶干红,服务员开瓶以后,他亲自动手往我们的杯子里倒。

我很久不喝酒了,我一个女孩子,没有必要的时候是不会主动喝酒的。今天这酒我也没打算跟他喝,我就是来要账的,我知道他有钱,他就是故意拖着不想给我,具体目的是什么,暂时还不明确,我得再观察观察。

我说:“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广告费你到底结不结,什么时候结,我也好放心吃这顿饭啊。”

他说:“边吃边说。”

而我想说完再吃,我怕吃完他就跑了,又有别的事情了。不论如何,这是我的工作,我可以抽空心平气和地和黎华讲讲我们的问题,但我不希望他拿我的工作开玩笑,我是个很认真的人。

我放下筷子不动,又盯着他看,一边等他给我回话,一边琢磨他到底在想什么。

黎华说:“你个跑业务的,陪客户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我又瞪他一眼,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拿着钱包跑去前台先把账结了,今天你是客户,我请你吃饭,别搞得最后跟老娘蹭你一顿饭似的。

我回来的时候,黎华用看着不明生物的目光看着我,他说:“你这不是打我的脸吗?”

我说:“反正你也不是靠脸吃饭的。”

“不是,丛优,我真想把你脑袋掰开看看,它里面到底怎么长的。”

我就不爱听跑业务的就该陪客户吃饭这种话,我觉得我靠嘴皮子挣钱,坚决不是靠脸。所以我跑了这两个来月的业务,虽然也有客户要请我吃饭的,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没什么原因,就是不喜欢这种感觉。

现在我把钱付上了,自己吃起来也踏实了。

黎华让我埋单这个动作噎得只剩下叹气,我把红酒瓶子拿到自己眼前,装模作样地说:“这样吧,也别边吃边说了,你不就想让我陪你喝吗,你说我喝到哪儿,你画条线我现在就喝,我喝完你把广告费给我结了,然后你想吃也好想拉也好,我陪你。”

说完,我就开始往杯子里倒酒,黎华就那么看着我,真等我倒满了,往嘴边送的时候,才发了话:“行行行,给你,弄得跟我欺负人似的。”

我这边嘴巴已经碰到玻璃杯了,忍了又忍也没把脸上的笑忍住。这酒我还真不信他能让我喝,我就是激一激他,反正先把广告费结了,我才能踏实下来想别的。

黎华说:“看给你美的。”

我收住脸上的笑容,把杯子放下,问他:“现金还是转账?”

他瞥我一眼:“明天自己到我公司来拿。”

“又明天?”

黎华凉凉地看我一眼,我知道这个明天应该没跑了,他不会再接着拖了,总这么拖下去也没意思不是。

低头吃东西,他这才问了旧情人见面,最该问的一句话:“你现在怎么样?”

我态度也就好转了,好声好气地说:“你不都看见了吗,就这样。”

他点了下头:“挺好的。李拜天呢?”

“他也挺好的。”我抬眼看着黎华,怎么都觉得这问题里有点酸味儿,顺口解释了一句,“不过我跟他没什么关系。”

“哦。”我看到黎华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吃了两口又说,“打算什么时候把自己嫁出去啊?”一抬眼,“你该不会嫁不出去了吧?”

“开什么玩笑!”我就有点激动了,我说,“我想嫁人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不过没看上眼的罢了。”

黎华再次停下吃饭的动作,闲谈一般问我:“那你能看上什么样的?”

我还真没啥能看上眼的,这个找对象,和吃东西差不多一个意思。你吃惯了好的,嘴巴就变刁了,我到现在也没遇见一个能让我觉得比黎华还好的。就算偶尔尝尝鲜,觉得也挺好吃的,但新鲜劲儿过了,还是觉得原来那种口味好。

我正想说点什么,黎华的电话响了,也没有回避,就在我面前接的,接起来说的是:“恬恬,跟丛优吃饭呢……”

黎华扫了我一眼,大概打电话的是蓝恬,我心里忽然又沉下去一块儿,恬恬,他们之间的称呼已经这么亲密了,他们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

在我和黎华分手的时候,我想过黎华会找别的女朋友,但其实有一想法,从我认识他起到现在,就从来没有变过:谁都可以,不要是蓝恬。

我不开心了,与此同时,黎华也不开心了,他皱了皱眉,对那边冷冰冰地说:“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看我一眼:“我公司有点事。”

我点头:“嗯,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我还是按照约定好的,坐车跑到W市,黎华所在的房地产公司大楼。他爷爷估计真是没几年活头了,他现在也已经在正儿八经地跟着他爷爷混,只是他爷爷手里的东西,给了他多少,又给了他二叔多少,我作为一个外人,猜都轮不到我来猜。

我说我有预约,秘书给办公室通了电话,很轻松地把我放进去了。我也没打算守规矩,秉持拿钱走人的态度,直接进了黎华的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里有三个人,黎华、蓝恬,还有一个财务部的小姑娘。

我不知道蓝恬为什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黎华妈妈的公司吗?哦,可能黎华现在把她弄自己身边来了。

我看蓝恬一身职业装的打扮,应该是在工作。黎华看见我,没搭理我,正在训面前的小姑娘,小姑娘被训得哭哭啼啼的。蓝恬看见我,对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先到旁边沙发上坐着。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我就在沙发上听了听人家公司的事儿,这俩人倒是也真不拿我当外人。

小姑娘哭着说:“章总要钱,我也没办法啊,那您说我到底该听谁的?”

黎华震怒中,对姑娘说:“你是不是傻,那是二百万,二百万!你不跟我说一声,也该先跟上面报个账吧!现在这二百万连个账目都没有,你说章总提走了,章总不认怎么办,你怎么办!”

姑娘还是在哭,黎华就把她撵出去了。好凶啊,一年不见,做了生意人果然不一样了。那边姑娘一走,黎华皱眉看我:“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我怯怯地说:“我来拿广告费啊。”

黎华用一种特无语的态度看着我,他说:“我现在二百万都没了,你还跟我掺和那两万的事儿?”

唉,我就不乐意了,我说:“你两百万是你两百万的事,我拿我的钱有错吗?你不缺那两百万,我很缺两万好吧!”

黎华估计让他那个混账二叔搞得头大,正不知道上哪儿发火去呢,蓝恬怕我们吵起来,把已经从沙发上跳起来的我拉住,客客气气地跟黎华说:“我跟她出去说。”

蓝恬拉着我往外走,我也就不说啥了,跟着往外走了。我扭头看了黎华一眼,见他坐在老板椅上,揉着额头,大约在想办法。

蓝恬把我拉到一个会客室,给我倒了杯咖啡,亲切地坐在我旁边,说:“优优,我们多久没见了?”

我仔细想了想,这得有一年了吧,上次见她是我刚流完产时候的事儿了。

我就打听上了:“唉,你不是在黎华他妈妈的公司吗,怎么在这儿……”

蓝恬轻笑一声,言谈间已经带着些职场女性的味道,她说:“华子这边需要信得过的人,我过来帮他的忙。”

“哦。”我做了然状点头,信得过的人……是什么概念?

“你现在怎么样?”她问。

我摊了下手,说:“在广告

公司,做业务。”

她微笑着说:“那很辛苦。”

我说:“还好啊。”

忽然不想说什么了,也许我现在就是没有蓝恬混得好吧。那也是人家该得的,出事儿以后她就一直安生着,是个恬淡细心的人,她能一直安生踏实地过,我心里也挺为她高兴的。

然后蓝恬拉我的手,把下巴压在我们交叠的手上,用一种很幸福的目光看着我。

我不禁笑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吗呀?”

她也笑,说:“就是觉得高兴,觉得我们以后又能经常在一起了,像以前一样。”

“啊?”我微微不解。

她说:“你回来了呀,我们都在W市。”

我点点头,哦,是这么个道理,就是大家住得近了,可以经常一起玩儿了。可惜我在县城,他们在市区,虽然距离不算很远,但坐车什么的很不方便。

我说:“恬恬,你打算待在W市不走了吗?”

她点头。我接着问:“就在这边嫁人?”

她笑了,说:“这个说不定啊,要看找到哪里的嘛。”

“还没找到?”

她点头默认,原来有什么地方,我搞错了。之后我们敞开聊了许多,各自的境况种种,包括黎华拖欠我这两万块的广告费。

蓝恬用不可置信的态度笑了:“不可能吧,他干吗呀这是?”

我说:“我怎么知道干吗,唉,是不是他二叔卷钱跑了,他现在成穷光蛋啦?”

我是在开玩笑。蓝恬摇了摇头,他们公司虽然多了笔二百万的烂账,但破产什么的,倒是不至于。有些话,有些怀疑,外人说出来,比让我自己说出来合适很多,蓝恬皱了皱眉:“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这样你就能找他了啊。”

我谨慎地看着蓝恬,这也正是我心里的怀疑,但如果这个怀疑是真的,那他下一步又是什么打算,和我旧情复燃?

蓝恬说:“那你们俩现在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我这不是追着账呢吗?”

蓝恬说:“那我倒是希望他一直不给你了,这样你就会经常来我们公司了。”

我说:“姐姐,这是公款,你当我闹着玩儿呢,工作我还想干呢。”

她又笑,笑得很温和,说:“好好好,我回头跟他说,让他把钱给你。看把你吓的,华子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能真赖你的账吗?”

蓝恬还开导我,她说:“其实你看他刚才骂那个财务部的姑娘,也是心里替那姑娘着急啊,唉,这小姑娘也真是,二百万这么大的数,她也真敢拿。你说这账要是真追不回来,落在这姑娘头上,不得让她白干一辈子?”

我点点头,其实并不是很关心他们公司的事情,我现在明明白白地拿自己当个外人,蓝恬接着说:“我可跟你说,我们公司漂亮小姑娘可多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早做打算,好男人可不是这么让你甩着玩儿的。”

我认真地看着蓝恬,看着她这副认真规劝我的态度。也可能是我心眼儿太小,还惦记着她以前喜欢黎华的事情不忘,她现在这副想撮合我俩的心态,让我为自己这些天对她和黎华的怀疑感到有些愧疚。

她也觉得黎华是好男人,那你说她成天对着黎华这么个好男人,真就一点儿都不动心?我咋觉得这么不可思议呢?

但我也不好直接问出口来,就摆摆手:“你就别瞎操心了,我们俩……我也不知道。”

他出现的时间还是太短,短到我来不及去看清什么。很多东西,越在眼前就越看不清,我看不清他对我的态度,也看不清自己心里对他的态度。

就说让我们现在重新开始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诚然,当初我能和黎华走到分手,肯定是我们俩性格上有矛盾,而这种矛盾,到如今也不见得已经化解了,就算再次匆忙走在一起,会不会热情消退,矛盾再次激发的时候,还是如当初一般的结果?

感情这个事情,说简单也复杂,简单到一句喜欢就可以将两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复杂到生活中的每个细节,都可能影响它的发展。

章家公司出事儿,蓝恬作为公司的一员,当然也有的忙的。我们聊够了以后,我也就不打扰了。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约好以后经常见面,不能再这么疏远下去了,然后她承诺去帮我找黎华要钱,我估计黎华还在焦头烂额,也就没去打扰,就这么走了。

第二天,那两万块就规规整整地打到了我们公司的账上,我也算是松了口气。

我去跟老板交差,说:“老板,你这个月打算给我开多少工资啊?”

老板糊弄我,说:“着什么急啊,这不还没到月底吗?你这么能干,肯定少不了你的。”

我满含无奈地瞅他两眼,想说,你上个月工资貌似还没发给我呢,又想想,人家要是有钱,能拖着不给吗?谁喜欢欠钱的滋味儿啊,除了黎华那种厚脸皮的。

这天回家,回的是我亲爹后妈家,因为这边距离公司近,而我的电动车,那天扔在马桶店门口还没来得及去取。

一进门,又碰见了这个胶皮糖沈颂。

我皱着眉,特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又来了?”

他指着放在茶几边上的两个礼盒,说:“给叔叔送点儿营养品,同事给父母买了,说效果不错。”

我说:“怎么着,发奖金了?这么有钱怎么不给你妈买啊?”走到茶几那边把礼盒拿过来往沈颂手里塞,“拿走,拿回去给你妈吃去,我们家不缺你这点玩意儿。”

我后妈从屋里出来了:“你怎么跟小颂说话呢,人家这是心意,你买不起还不准别人送了呀?”

我不乐意跟我后妈呛着来,我每次呛完她,她有脾气都是往我爸身上发。我爸都快是半个残疾人了,我也只能为了他忍着。

自从我不当演员,改头换面好好做人开始,我后妈看我就越发不顺眼。我看她吧,虽然希望我在眼前,有事儿她能用得动我,但是她本人呢,又不太想每天都能看见我。

我坐到沙发上不搭腔,后妈也是有眼色的人,说完“公道话”又回屋里去了。

沈颂就坐到沙发对面来,可怜巴巴地说:“优优,我有阵子没见到你了,你能不能别一看见我就跟看见丧门星似的,我又不是存心想得罪你。”

我没个好脸地说:“没说你是丧门星,我也没有不高兴。”顿了下,我说,“沈颂,我求你了行不行,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你就别总往我们家跑了。”

他说:“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你改也没用。”

沈颂看了看我后妈房间的方向,故意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后妈这个人……你们关系不太好。这样吧优优,我打算今年就买房,你说我是买在市里还是就买在咱们这县城?”

我说:“你要买房跟你妈商量去,别来问我。”

他说:“我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吗,房子买了也不是我一个人住。”

“哟,怎么着,你这意思是,你花钱买房,还打算写我的名字吗?”

他略略犹豫,说:“你要是想这样,我跟我妈商量商量。”

“行了吧你,我不稀罕!”

我把沈颂撵走了,但是他给我爸送来的东西,死活不愿带走。他这一天天的,成天逼我欠他人情,就欺负我这人脸皮薄,想着欠人家人情,我又不好意思太嚣张。

第二天去上班,我坐公交跑到那家马桶店去找我的电动车,丢了。

跑业务,没有交通工具,干起来得多艰难!我亲妈家太远,我就只能天天跑到后妈家去住,然后每天晚上都过得不大开心。我去找老板要工资,我说我电动车没了,我啥也干不了了,老板咬咬牙,打电话找人送了一千块钱过来,就差声泪俱下地跟我告白了,他说:“优优啊,真不是想拖你们工资,印刷厂那边催着我的账,你们也催着,我也在催着别人的账。你都看着的。”

我们老板前段时间老婆又刚生完孩子,我也不想太逼他。

拿了这一千块,也没真舍得去买电动车,但有个实实在在的念头是,这活儿我有点不想干了。拖一个月两个月还行,真拖上半年,到时候再决定走,这半年搭进去,就更不舍得走了。

这天回家,在茶几上发现一张宣传彩页,是W市市区里一个新开的商盘,正在招商户,我就多看了几眼。我对W市市区比较熟悉,知道这地方位置还不错,做个服装鞋包之类的小买卖,稳定以后人流量应该会不错。

我正看的时候,我后妈又掺和过来了,说:“你觉得这地方咋样啊?”

我后妈手里有点小钱,我说:“挺好啊,你想在这地方投资干点小买卖?”

后妈说:“这都是你们年轻人弄的地方,我是拿回来让你看看,优优,你年岁也不小了,那广告公司又发不出工资来,不如试着干点别的,以后自己手里也能有点东西。”

我说:“我又没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