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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他竟然记得。

    可现在才九月,还不到大街小巷都有卖烤红薯的时候。

    时夏问:“你在哪买的?”

    迟让熟练地翻进收银台里头,拿出折叠椅来。“东区啊。”

    时夏诧异侧眸:“你跑东区去了?”

    迟让躺下来,舒服地叹了一声,口吻极其轻易:“那不然怎么买这个。”

    从东区到这里,中间几乎横跨了整个市区。

    就算现在不是高峰出行时期,但打车来回一趟至少也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手里的红薯到现在还是热的。

    时夏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收银台后小小的空间安静了一会儿。

    时夏将手里的红薯掰开了一半。

    “喏。”

    甜腻的味道从身侧递来,迟让也不客气,接过来咬了一口,满意地咂咂嘴,“还行。”

    “是吗。”时夏也小口咬了一下,绵密的香甜味道在口腔里散开,她点点头:“嗯,很甜。”

    “你怎么喜欢吃这个?”

    “很多人都喜欢吧。”

    “我是说,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吃这种东西的人。”

    迟让扒掉红薯烤焦的外衣,流出的蜜汁有些粘手,他嫌弃地皱了下眉头,头顶适时地递来一张湿巾。

    他接过,想了想该用什么形容词,“我以为你会更喜欢成列在店里的东西。”

    这句话像在嘲讽她的虚荣。

    但时夏没有生气。

    “可能这是我仅存的人性吧。”她说。

    迟让眉尾一挑,扭过头看她,半晌,他笑:“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挺清晰。”

    时夏轻声哼了哼,没说话。

    便利店外夜色寂静,店内收银台后,两人一坐一躺,共同分食了一个红薯,沉默的空气中飘洒的尽是香甜。

    这是时夏头一次没有在和迟让共处的时候担心被熟悉的人看见。

    现在大约是吃饱了肚子,烤红薯香香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大脑,她腾不出空想别的了。

    难得安静的夜晚,迟让却突然变得话多起来。

    “你后桌喜欢你啊。”

    他突然出声,时夏一愣。

    “什么?”

    “你现在是在装?”迟让扭头,满脸写着“我已经看穿你了,请你马上放弃抵抗”,“你下午还热情洋溢地教人家功课呢。”

    时夏这才发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眼睫颤了颤,她没有解释,而是反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还有空盯着我。”

    “什么叫八卦,是关心好吗。”迟让完全不避讳自己就是一直在盯着她的事实,“我总得看看你苦心经营的形象到底给你换来了什么结果。”

    时夏神色一顿,“所以你看出什么了。”

    迟让干脆侧过身,撑着脑袋望着她,沉吟一会儿,他说:“嗯,你很假。”

    “……”

    时夏:“还有吗。”

    迟让又顿了一下,“虽然很假,但确实很吸引人。”

    时夏:“?”

    “我见过很多戴着假面的人,你是唯一一个在假面之下还留有人性的。”迟让说。

    时夏不知道他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她不否认他的后半句,甚至还能把这半句当成一个夸奖。

    “谢谢夸奖。”

    这是迟让认为的时夏最大的优点。

    她从不否认自己的虚荣,甚至还有些引以为傲。

    虽然迟让不喜欢跟太假的人交朋友,但很明显,时夏在他面前从不伪装。

    就像除了时夏,没人知道他睡不着觉一样。也只有迟让,才见过她的本来面目。

    像是交换秘密,彼此拥有对方的弱点,却不畏惧。

    这一点让他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微妙的亲密。

    思及此,迟让再度躺下,右手举高伸过头顶,他懒懒道:“我想睡觉了。”

    半晌,有只柔软的手落进他的掌心。

    迟让握住,自然地牵着她贴近侧脸。

    他闭着眼睛感叹:“舒服。”

    时夏实在觉得他太过闲适的模样非常欠揍,冷漠道:“今天是你能在这睡的最后一晚了。”

    迟让毫不在意,甚至没问缘由:“每一次我都当成最后一次来睡的。”

    时夏:“……”

    混蛋。

    迟让的手很大,手指瘦长,骨节分明,甲床长而圆润,透着些微微的粉,指缝干净得不像一双男生的手。

    他皮肤很白,也正因如此,指节间细微的红肿变得格外显眼。

    时夏眼波微动。

    从他回来,两人就默契地没有提起过时昭。

    她不想问,他也不说。

    他们都很清楚,所谓亲情,是你亲,我才有情。

    像时昭这样的,关心他,只不过是在自找麻烦罢了。

    只要迟让没事就好。

    从时夏的角度,她只能看见迟让的半张侧脸。

    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透过躺椅边缘的缝隙,时夏看见他右耳耳垂正后方有一颗痣。

    淡淡的褐色,很小,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

    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刻,时夏才有机会发现这样细微的细节。

    他真的很白,脸色也没什么血色,某些角度甚至透着股病态。

    大约是睡眠不好的缘故。

    可奇怪,他竟然没有黑眼圈。

    不对。

    好像有。

    在他眼睫投下的阴影覆盖住的地方,就是这一片。

    很淡很淡。

    像是扫了层浅灰的眼影,不显沧桑疲惫,只在他眼帘微垂时,才看得出些深邃与淡淡的忧郁。

    上天真是不公平。

    她熬夜两天,黑眼圈就能拖到下巴,迟让熬到昏倒,也就只得这一点无损他美貌的淡色阴影。

    人与人之间,还真是不同。

    怪不得周思齐那么喜欢他。

    想到周思齐,时夏心念一动,突然开口:“听说你跟班上的男生约好周末要去唱歌……”

    迟让的意识已经有些游离了,声音闷闷的,“然后?”

    “然后……我有个朋友想跟你们一块去。”

    迟让哦了一声。

    “你能不能带她一块?如果可以,千万不要说是我拜托你的,如果不可以,那你就当我没问。”

    话一出口,时夏顿觉懊恼不已。

    她肯定是脑子抽筋了才跟他说这个。

    他肯定会认为她是拿人当幌子才这样问的。

    该死该死。

    时夏正要想办法收回,迟让却突然睁开眼睛。

    他的瞳色极深,此时还沾染了一些迷蒙的雾气。

    “你就是想说这个才一直盯着我看?”

    “不是,我……”

    “你后桌大概是没机会了。”

    时夏:“啊?”

    “我说,他不可能得到你了。”

    迟让再度合上眼睛。

    她柔软的手被他拢在掌心里,两个人的体温都不高,贴在一起,分外和谐。

    时夏怔了怔。

    “为什么。”

    迟让没有立刻回答。

    时夏只感觉到他在她手背上蹭了一下,很轻。

    然后他低声笑:

    “因为你在我手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