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儿累了。身子累心更累，刚刚的一通眼泪，加之以前的猜测被证实，对即将到来的绝望无措加重了这份疲累。躺在铺位上没多会儿，她就睡着了。

    她甚至都不知道大河他们什么时候进了门。

    天亮时，她醒了。

    该做饭了。

    不管怎样抗拒，怎样的不喜，怎样的绝望，该她做的她还是得做。

    她就算能离这里，可她能去哪儿呢？娘家是回不去了，春儿猜爹娘不知会编什么话来搪塞问讯的乡亲，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若回去，铁定是会被送回来的。她爹可是拿了人大河一头百十斤的野猪呢。

    去舅舅家，那是会被送回来的，大河能找到她家去，就是舅舅带的路，春儿疑心舅舅其实是知道这门亲事的，可当时他什么都没说。

    再说了，现在这样子，她怎么可能走出这村子！村里的妇人都已经知道她了，虽然嘴碎，虽然同情，但她们绝对不会帮她，她们不能亦不敢得罪大河兄弟，这一点，上次去河边，那几个在田间议论的妇人就是明证，她们明明看到了她，那时候稻子还没跟上来，她们只是在田间看着她，咬着耳朵，却没人叫住她！

    她是无处可去，无路可走！

    春儿摸索着出了屋子。

    她小心地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轻轻合上门后，原本躺得好好的几个男人的铺位上，还是坐起来两个人。

    一个大河，一个谷子。

    “大哥，你睡吧。”谷子离门近，他不待大河出声，便抢先说了。

    大河没多想，点了点头，便又躺下了，兄弟的话，他还是信的。

    谷子看了其他几个一眼，悄没声息地出了门。

    春儿正在灶间择山菜。早上的粥里也得掺上山菜。她把这两天采的山菜都倒了出来，堆在灶屋的门后边。小山似的山菜，还保持着新鲜，但这样子是放不住的，虽然现如今的天气已经有了凉意，可要长时间的存住这些山菜，吃到明年开春，就得把它们洗净晒干了，这样子口感上可能差好多，但却是唯一的法子。

    春儿干得很专心，压根儿就没发现谷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谷子走到门口儿才看到小山包儿似的山菜堆，他愣了一下，张了张嘴，被自己看到的惊住了。

    这么多山菜！

    他也和稻子一样被惊住了。

    不过，看到山菜堆边上的春儿，他的眼神就阴郁了起来。

    尤其走近了，看到春儿手上沾的山菜汁和泥显出来的绿和黑色，他更是嫌弃的拧紧了眉。他眼前一下出现了一双白白净净的手，细细长长的手指，指甲盖儿是粉色的，跟山野里初开的花瓣儿似的，让人一看着就想握住了，攥在手心儿里不放开，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他眨了下眼睛，那美得让人光想想就忘不了的手不见了，他眼前只有春儿，她的一双手上又是绿的又是黑不溜秋的，看得他直上火，一股邪火噌地撞腾上来，一下儿就烧到了他的顶梁门。

    春儿感觉有一道黑影从后边过来了，下意识地想转过头去看个究竟，这会儿这家里头就她一个人醒了，万一进来什么生人或是别的什么，她对付不了可是要坏事儿的。

    她刚刚侧过脸去，还没看清是谁呢，就被一巴掌拍在了地上，后脑硬生生地撞在了灶台边上，发出一声略带沉闷的声响，从春儿张开的嘴，蹙紧的眉以及瞬间便聚起的泪，可以想见春儿有多疼了。

    可谷子还不罢休，他不等春儿翻过身爬起来，抬起脚就冲着春儿的后腰踹了下去。

    “谷子！”一道人影从外面冲了进来。

    谷子收不住脚，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那人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