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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西树

    十八点五十七分,度安市第三人民医院抢救室外。

    陆佳欢坐在走廊的地上,背靠着墙,把脸埋在膝间。

    此刻,医院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人感到格外地恐惧。

    衣培阅站在陆佳欢身旁,不知道这个时候说些什么才能让陆佳欢心里好受点儿,最后他只能把陆佳欢捞起来扶到椅子上,安慰道:“小花阿姨不会有事的。”

    其实,这句话连他自己都不信,又怎么能安慰到陆佳欢呢?

    不一会儿,陆佳欢的父亲陆明匆匆赶来,见了陆佳欢和衣培阅连忙问:“欢欢,怎么回事?你妈妈怎么会突然……”

    “我也不知道,妈接了个电话就这样了!”陆佳欢忽地放声大哭。

    陆明安抚着怀中的女儿,眼睛看着衣培阅问:“小阅,你小花阿姨接了谁的电话?”

    “不太清楚,小花阿姨接了电话之后说不认识打错了,但对方好像认识小花阿姨,不知道那个人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小花阿姨就……”

    衣培阅本想详细地跟陆明描述一下董小华当时的情况,但陆明突然打断他问:“你小花阿姨的手机呢?”

    衣培阅愣了一下说:“在我这呢,陆叔,刚才陆佳欢用小花阿姨的手机打的120。”

    “给我吧。”陆明把手伸到衣培阅面前,等着衣培阅把董小华的手机交给自己。

    衣培阅见状,赶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到陆明手上。

    陆明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来,点开了董小华的通话记录。

    当他看到了那一串熟悉的号码后,眼眸迅速阴了下来。

    停顿了几秒,他又打开了短信信箱,发现最近接收到的是一条彩信。

    陆明点开图片后,立马按灭了手机屏幕,瞥了一眼站在抢救室门口的衣培阅和陆佳欢,发现两个孩子并没有注意他,于是他又故作镇定地唤醒了手机,然后匆匆按下了“删除”键。

    他当然认得照片里那两个□□相拥的人是谁。

    衣培阅站在抢救室外,时不时地瞥见坐在椅子上的陆叔,心里觉得奇怪。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年轻的女医生走出来说:“董小华的家属是吧?患者抢救过来了,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一会儿会安排做进一步的检查。”

    陆佳欢和衣培阅闻言,一个劲儿地向医生鞠躬道谢。

    女医生却道:“不用谢我们,患者心脏骤停后,心肺复苏做得非常及时,抓住了救人的黄金时间,否则情况不会这么乐观。”

    陆佳欢听了医生的话,抱着衣培阅哭着说:“谢谢你。”

    衣培阅拍了拍陆佳欢打趣道:“行了啊,别哭了,大鼻涕全蹭我衣服上了。”

    陆佳欢破涕为笑,董小华脱离了生命危险,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董小华做完了检查,已经快十点了,陆明让陆佳欢和衣培阅先回家,别在医院熬着,但陆佳欢坚持要陪着董小华。

    衣培阅倒是没客气,跟父女俩打了招呼便往回走了,他知道,有陆叔在,自己在医院呆着也没什么用。

    上了公交,衣培阅掏出手机给他哥发短信,把今天的突发状况大概跟他哥说了一下,最后还特意加了一句:“哥,你以前教我的我都用上了,等你回来夸我。”

    点了“发送”后,衣培阅才顿时觉得又累又困,他把脑袋靠在车窗上,垂着眼眸,疲乏得已经没有力气去回忆这个漫长而惊骇的晚上了。

    晚上九点五十五分,衣承闻和邱子洋坐在陈国强家烟雾缭绕的客厅里。

    陈国强皱着眉头,在玻璃烟灰缸里按灭了手里的烟头。

    茶几上摆了几张旧照片,不难看出,这些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西树特大杀人案”的在逃嫌疑人:丛忠。

    陈国强手里拿着的是一张a4纸。确切地说,这是一封打印出来的信。

    而信的落款,正是丛忠。

    尽管这封信陈国强已经反反复复读了几十遍,但此刻,他还是铁青着脸盯着信上的内容:

    “衣承闻,好久不见。我猜,你一定十分想念你的亲生父母吧,明天中午十二点,丘山公园北门见,丛叔送你去见他们。”

    其实像这样的信,衣承闻从上周三到现在,一共收到了四封。

    前三封信的内容都是一样的,只有最后这一封,比之前的三封多了一句话:

    “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了,如果明天还是警察替你来,我只能送你弟弟替你去见他们了。”

    ………

    十五年前,西树市丘呈县金央村。

    丛忠刚满三岁的儿子患上了手足口病,并发了脑膜炎。

    寒冬腊月,临近年关,丛忠不得不四处借钱。

    可金央村和邻村的人都知道,丛忠生性好赌,一年到头都混在牌桌上,没个正经营生,经常找各种由头开口借钱,借过的钱也鲜有还过。

    村里的人早已经分不清他说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真到了紧要关头,自然也没人愿意再把钱借给他。

    最后,他把希望寄托在衣少辉和蒋贺良身上。

    丛忠心里想着,他们三个可是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关系很好的,只是后来各自成了家,走动才少了些,他们总该念及一些小时候的情分的。

    衣少辉那时候年轻,才刚开始跟着老师傅学木工手艺,挣不了几个钱,再加上自己的媳妇怀着孕,眼看着这个月就要生了,用钱的地方也多。

    所以丛忠来借钱的时候,衣少辉的心里也是千百个不愿意。

    但丛忠当时的痛苦太真切了,那种即将失去孩子的悲痛,让即将成为父亲的衣少辉心中顿感刺痛,他心一软,就把钱借了出去。

    可尽管如此,衣少辉的钱还远远不够。

    丛忠从衣少辉家出来,匆匆忙忙地去隔壁找蒋贺良。

    蒋贺良和妻子陈静在市里做书本文具生意,每天从早忙到晚,过年过节才能得空带着老婆孩子回村里住几天。虽然辛劳一些,但他们家的日子过得倒是比别人红火些。

    丛忠进了蒋贺良家的门,说明了来意后,便等着蒋贺良开口。

    蒋贺良给丛忠倒了杯茶,然后开口婉拒道:“丛哥,今年生意不太好,没挣几个钱。”

    “那你有多少?有多少借我多少行不行?”

    蒋贺良听了这话,沉着脸说:“没多少。”

    丛忠见蒋贺良是这样的态度,随即吼道:“蒋贺良!你少蒙我!你在市里做那么多年生意,就这么点儿钱?!”

    蒋贺良忽地站起来,质问丛忠道:“前年,你也是哭天抹泪地来找我,说嫂子生病住院了,想借一万五。我当时二话没说就带着你去银行取钱。可结果呢?你拿着钱干什么去了?你以为我不知道?”

    蒋贺良站起身,继续道:“之前的那一万五我也不指望你还了,但是我明摆着告诉你,我不可能再借你钱了。”

    听了蒋贺良明明白白的拒绝,丛忠一气之下把蒋贺良家里砸了个稀巴烂,然后骂骂咧咧地走了。

    大年三十儿这天,阖家团圆,金央村家家户户院里院外都贴着福字和春联,只有丛忠家里挂着白。

    丛忠面无表情地坐在家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