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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第15章

    人在身份上的高低往往随着处境而变,当年我是“尊贵”的小少爷,现在却是别人砧板上的一块肉。

    我也不知道德叔把我掳来要做什么,我怕他,那种恐惧是深刻于骨髓的,而我又记不起为什么怕他,这就很搞笑了。

    我时常说我对蓝锗有PTSD,现在看来蓝锗真是背了口大锅,无论如何,我并不怕蓝锗。我真正惧怕的人远不是我的哥哥,我打从心底恐惧的是这个苍老的男人。

    “小少爷!”德叔看我的眼神即卑微又兴奋,我不明白如此矛盾的两种情绪怎么能够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眼睛里。况且他对我又有什么可卑微的。

    “您贵人多忘事,好多事不记得了。”他说话的时候,有人进来,手上拿着束缚手脚的防具——这种东西我知道,是用来捆精神病人的。

    ……我特么是个精神病?

    我脊背上发凉,为自己推出这个判断而心惊不已。

    那些人把我的手脚死死地困在床上,德叔让那些人出去,随即把一个平板举到我面前。

    他很残忍地把音量调大最大,这样我就不得不听到一个孩子的惨叫、呼痛、恳求和说胡话,以及施暴者的满嘴荤话了。

    我的胸膛起伏得很快,眼睛在短暂的泛空之后,蓄起泪水。

    “拿开……”我无声地张嘴,想命令他把这东西拿走,可是我的周遭好像被抽干了空气,声音缺少了传播的介质,因此别人听不到我的痛骂——又或者只是因为我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残、精神创伤。

    被我剪坏的玩具熊。

    医生的诊断报告。

    姑姑抱着我哭泣的片段。

    忽然我都想起来了。

    “你……”我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

    德叔假意体贴地靠近我。

    “王……八……蛋……”

    我咬牙切齿骂道。

    如果问我最害怕什么。

    不是向宇不爱我,也不是我自己的碌碌无为。虽然我看似每天的烦恼就这些。然而实际上,德叔平板里的那些东西才是我最惧怕的。

    在我被诱拐走的三天后,姑姑的人终于找到我。从那天起,我有整整一年时间没有开口说过话。长大后看书才知道,我属于自耗型人格,一切的好与不好,旁人无从劝解,只能靠自己慢慢去理解和接受。

    我花了一年时间让自己忘掉这件事。一年后的某天,在我病恹恹坐在庭院里看绘本时,姑姑领着向宇朝我走过来。

    姑姑一定是严格考察过,觉得这个孩子无论是从性格还是品行,都值得做我的朋友。而姑姑是对的,自从认识向宇后,我变得快乐很多——一定程度上也是得益于,我把那段记忆强行忘掉了。

    可是现在,德叔又把它血淋淋地放在我面前。

    “小少爷可能不知道,当年觊觎您的那些个人呐,”他像讲故事似的回忆道:“谁不想碰一碰蓝家那宝珠儿似的蓝姚。”

    “……”

    “可是蓝家也不是那么好得罪,那些人呀……馋得流口水又无可奈何,你说好笑不好笑。”

    德叔陷入自己的回忆,说得兴头上了,还抚掌笑两声。我真是没见过比他更冷酷残忍的人了。

    “不巧有天,有个中年男人,不过是蓝家临时叫去修理花圃的,不安分工作,却看见园子里有个水灵灵的小娃儿,玉一般好看,他倒上了心。回头花了点钱买通下人,就把小少爷给绑走了。”

    “可怜你姑姑千算万算,把那些仇家亲家查了个遍,却没想到你被一个毫无身份地位可言的人掳走了。你姑姑去那些人家要人,可不是白费力气吗。”德叔哈哈大笑。

    我喉头一腥,怒意上涌,嘴角缓缓渗出血来。

    这可真是被气吐血了。

    “小少爷,您猜猜,那个人花了多少钱打通的下人?”德叔凑近我,一边拿帕子帮我擦血迹一边自顾自说:“五百块,哈哈!那些达官贵族一掷万金尚不得手,你被人五百块就卖出去了!”

    这他妈是什么人间疾苦。

    我感觉又要呕血,赶紧深呼吸,无论如何,德叔这是存了要恶心我的意思,我到底不能让他如愿。

    冷静,冷静,要像一棵树一样无动于衷。

    “我当时拿了那五百块,心里可是痛快呀。”德叔像回味什么好事一样,满脸畅快地说:“五百块,让蓝姚从云端滚到泥巴里,让蓝羽痛苦一辈子。你说有意思不有意思。蓝羽怎么查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我卖了她一回。你说我这个双面人当得值当不值当?”

    我闭上眼睛,简直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不过如此了。

    可是气死我又有什么意义?我姑姑已经去世了。如今再拿我要挟姑姑可是没有的事。

    只是我想起德叔还在姑姑下葬时给她扶过棺,到底不争气又呕出一口血来。

    “少爷因为你的事,迟迟不能定心。我原意拿钥匙做局叫他看清楚,谁知道你又不要蓝家的家业,他反倒被你动摇。”

    少爷?谁?蓝锗?卧槽?

    德叔和蓝锗一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