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秋阁咀嚼着鬼疰话里的词句，“所以这座楼是你们的管辖地？”

    “那当然了，不然你以为那些老头子为什么允许这种地方的存在？”鬼疰对出卖余烬的秘密资料毫不在意，“这世上的诡异实在是太多了，多到管不过来，所以很多地方都会建立玫瑰公寓这样的监狱。”

    “这种监狱主动吸引附近的诡异，诡异进入楼中就会被封印起来，直到怨恨执念什么的统统消散干净，听起来是不是和坐牢一样？”

    ……怪不得修补楼房的时候，会出现诡异的灵魂。那些诡异进入了玫瑰公寓，既是囚犯，也是修补牢房的基础材料。

    想到这里，秋阁不免感到有些残忍。

    她捕捉到鬼疰话里一丝不合理之处，“难道所有诡异都会伤害别人？这样一网打尽的做法，未免有些一刀切的嫌疑。”

    鬼疰听到这话，直接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天真！”

    “诡异难道还有好坏之分？”鬼疰反问着秋阁，转身按住了小孩的脑袋，“你是不是觉得这个小鬼头示警过你，看起来也没啥破坏力，所以有了这些圣母心思？”

    秋阁脸色微变，不等她出声反呛，鬼疰便冷笑着说道：“这世上的诡异从来都没有好坏之分，有的只是异化完成的诡异和正在异化的诡异。”

    鬼疰将小孩拎到秋阁面前，恶狠狠地拽着孩子的头发，让它的面孔正对秋阁。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诡异，所有诡异的源头都是活生生的人类。它们因为各种执念，在活着的时候或是死了之后，就因为欲壑难填变成了诡异。”

    “它们的理智会随着异化的加深，而逐渐消散，最终变成彻头彻尾的怪物。”

    “这一秒，它还是个孩子，下一秒，它就会想着啃掉你的脑袋。那些对它们抱有恻隐之心的傻子，早就死光了！”

    “女人！”他按着小孩的脑袋，揶揄道：“难道你也是个傻子？”

    秋阁听完鬼疰的话，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可他拿出余烬史上那些血淋淋的例子，让她找不到反驳的立足点。

    她无言以对，小孩却愤愤不平地大喊起来，“你瞎说！大家从来都没有害过别人！大家都是好人！你们才是坏人！”

    小孩叫喊着将脑袋转动起来，张口去咬鬼疰的手掌。

    鬼疰微微挑眉，冷笑着将它推倒在地。

    孩子的脑袋又滚落下来，骨碌碌地滚到了秋阁脚边。

    它却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只是对着鬼疰怒骂不止，“什么叫这栋楼的诡异都是坏人？那都是你们强加在我们头上的说辞！有些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他们的执念只是在死后再看自己亲人一眼，就被这栋楼不分青红皂白地关押了起来。”

    “他们的执念其实都不算深，甚至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威胁，可是他们就这么被困在了楼里，被小小的执念折磨得痛不欲生，就因为执念无法抒发他们才会变成你嘴里说的怪物！”

    “但他们不是怪物！是这栋楼，是你们把他们变成了怪物！”

    “你个小屁孩懂个屁的执念！”

    鬼疰恶形恶状地呲着牙，“你说的那些人，你知道他们在见过亲人之后就一定能消除执念？我告诉你，执念之所以被称作执念，因为它永无止境！”

    “见过一眼，它们就会想看第二眼，看过第二眼它们就有可能想呆上一天，多待一天，它们就会再想一个月，一年，十年，甚至永生永世！”

    “我们是诡怪猎人，我们不在乎你是想多抽一口烟，还是多见一个人，只要你们有一丝一毫异变的危险，我们就会把你们消杀抹尽！”

    “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的责任是保护活人，不是给你们诡异嘘寒问暖。”

    秋阁站在一人一脑之间，听着双方的争论，立刻明白了双方分歧的核心。

    那就是立场之争。

    小孩自然是站在那些诡异的角度思考问题，而鬼疰则是站在活人一方。他们放过的任何一个诡异，都有可能威胁到更多人的生命。

    他们没有这个资源，也没有这个时间去一个个分辨诡异的执念深浅，更不愿意为此赌上一丝一毫风险。

    双方之间的分歧，注定无法调节。

    人类与诡异之间，怎么可能和平共处？

    可那孩子似乎并不这么觉得，它倔强地仰着脑袋，认真地盯着鬼疰，“我会证明你是错的！我要让诡异不再痛苦，让人类不再害怕。我要建立一个人类和诡异和谐共处的世界！”

    秋阁吃惊地看着那个孩子。

    她从没想过会从这个孩子嘴里听到这种宏大的愿望。

    就连鬼疰听到这话后也微微一滞，顿了许久才冷哼出声，“就凭你？”

    秋阁见他眉头竖起，似乎打算睁开双眼

    便在此时，她发现四周墙面上的火柴人开始了诡异的挪动，所有的火柴人都向他们聚拢过来。顺着墙壁，顺着地面，数不清的火柴人蜂拥而至，几乎在转眼间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它们看起来是如此滑稽，只是一群简笔画的小人。

    它们看起来是如此弱小，仅能附着于平面，甚至都不能凝聚出实体的身躯。可它们义无反顾地护在孩子的脑袋周围，表明着自己绝不退缩的态度。

    鬼疰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像是看到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