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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沈夫人从来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不过十四的外甥女竟如此口舌伶俐,她一惯在自己面前都是顺从的,原这才是她的真面目。

    可这说来便有些分裂了,先前也是她觉得江意晚耍弄手段与心机,那既然是有如此城府的人,又怎会笨嘴拙舌?

    崔嬷嬷听都听呆了,这种长辈一句她十句咄咄逼人的,当真是识礼人家断断教不出的。

    “女郎,夫人如今也算你半个娘,子不言父过,女不道母/奸。你若真感恩夫人教养一场,便不该如此顶撞长辈!”

    这是没话说了就拿辈分压人。

    江意晚原是想问,崔嬷嬷就算是嫡子嫡女的奶母,可到底还是一个下人,她如今虽是孤女,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舅母有权斥责,可崔嬷嬷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这儿斥责她的?

    若崔嬷嬷是识礼人,必也摆得正位置。

    但这话终究没问出来,她心里有数,自己本就是寄人篱下,传出去别人也只会说她在舅家不敬舅母,耀武扬威,不知感恩。

    她今日已经将舅母给说的哑口无言,再逼下去就是要搅得舅舅家宅不宁了,别人随手就可以扣她一个恩将仇报的帽子。

    于是她退了一步,什么都没说。

    可江意晚什么都不说不代表沈夫人什么都不会想。

    她刚刚不是很能说会道吗?这会儿又是任打任骂的姿态来了。

    沈夫人已是知道江意晚是个会咬人的,便更看不惯她转脸装起绵羊,偃旗息鼓的摆出一副可怜样。

    只叫她觉得这孩子藏的太深,全然没有十四岁女郎的样子。

    她无力的扶着红酸枝做的太师椅,缓缓坐下。

    “你或许觉得自己很聪明,你也确实有几分脑子,可万万要用在正途,不要作茧自缚才好,许你记恨我如今对你责打,意晚,这里不是肃州城,这里是皇城,是天子脚下,许多人招惹不得,更不是你的小聪明便能糊弄的。”

    说着,食指与中指打圈揉按在额头两侧,缓解头痛。

    教的到底是晚了,定性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意晚没有再辩驳,只应了声“甥女儿省得了。”

    她困了,想快点结束这件事。

    于是沈夫人总算放了她,摆摆手“去睡吧。”

    “是,甥女儿告退。”

    江意晚尽量将礼行的标准,离开了主院。

    湿湿哒哒的发丝贴在背上浸湿了一大片,掌心火辣辣的血痕交叠。

    看吧,偏见就是如此,饶是自己字字句句在理,舅母还是会自行想出一番来证明她不在理。

    若执意于别人不理解自己,误解自己,那便是自寻烦恼自讨苦吃。

    她张开掌心,让夜风吹拂过伤口,丝丝凉意便消减了疼痛。

    丫鬟冬月见状,待回了云水院便自觉去取了伤药来为江意晚包扎,边仔细着上药边劝道“女郎莫要怨怪夫人严厉,夫人也是为着女郎好,怕女郎初来乍到的因着礼数吃了亏,受人刁难。”

    “我怎会怨怪舅母呢,舅母莫怨怪我不懂事才好。”江意晚笑了笑。

    冬月是沈家派给她的,说是伺候,实为盯着她一举一动。

    江意晚不与她掏心窝子,只随便糊弄了两句,将被打湿的衣衫换过后落下了床幔。

    冬月将伤药收拾好又将烛火全灭了去,恭恭敬敬的退出了卧房,这规矩礼仪做的倒是比江意晚还到位,挑不出半点毛病,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她侧卧着身子,将自己蜷缩成了煮熟的虾米。

    其实怨怪倒谈不上,抱有过高的期待和摆不清自己的位置才会失落与怨怪,然而从不得不来到这皇城的那一天起,江意晚早就都想通透了。

    她的娘亲本就已与母家断绝,沈家肯收留她这样一个孤女无论出于真心还是迫于名声,那都是仁义。

    其实他们本也可以不管她的,却到底还是给了她一条更好的活路,那么有些苦头她就得往下咽。

    舅母又不是她亲娘,过往既没有受过她一分孝敬,来日又要平白养上她几年,她已是受人恩惠,又怎能以亲娘来要求舅母。

    只是冬月这话说得委实是忒好听了点,怕她吃亏被刁难?其实是怕她惹祸才对。

    她自当收敛性子,聆听教诲,以报舅舅舅母的养恩,不给舅舅舅母招祸,但若叫她软下脊骨认下一些辱没江家门楣的脏水,那也是不成的。

    她到底姓江,父亲是宁战死也不屈服的人,她亦要继承父亲的风骨。

    如此一夜过去。

    所谓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