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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为什么?

陆小凤连想都不敢想,一把掀起了这条上面绣着戏水鸳鸯的棉被,然后他整个人都像是忽然沉入了冷水里,全身上下都已冰冷。

丁香姨还是那么香,那么美,胸膛还是那么丰满柔软,腰胶还是那么柔弱纤细,可是她的一双手,一双脚却已不见了。

阳光依旧照在窗户上,可是温暖明亮的阳光却已变得比尖针还刺眼。

陆小凤闭上了眼睛,仿佛立刻就看到了一张尖锐瘦小的脸,—双猫头鹰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恶毒和怨恨,正狞笑着对丁—香姨说:“我砍断你一双手,看你还敢不敢偷我的黄金,我砍断你一双脚,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陆小凤握紧了双拳。

每个男人都有权追回自己私奔的妻子,他对飞天玉虎本没有怀恨过,知道丁香姨被人抓回去,他心里最多也只不过有酸酸的惆怅而已。

但是现在情况却不同了。

谁也没有权力这么样伤害别人,他痛恨暴力,就正如农家痛恨蝗虫一样。

等他再张开眼时,才发现丁香姨也在看着他,看了很

她的眼睛里没有愤怒,只有悲伤,忽然轻轻说出两个字:快走!”

本是她要他来的,为什么又一见面就要他走?是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这种狠狈的样子?还是生怕飞天玉虎会突然出现?

也许那短笺本就是飞天玉虎逼着她写的,也许这里本就是个陷井。

陆小凤轻轻的放下棉被,搬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她床头,虽然连—个字都没有说,却已无异给了她一个简单而明确的答复:“我不走。”

无论她是为了什么要他走,他都已决心要留下来,陪着她。

因为他知道现在一定是她最需要别人陪伴的时候,在他寂寞时,她岂非也同样陪伴过他?

陆小凤绝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别人纵然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很快就会忘记。

他—向只记得别人的好处。

丁香姨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眼睛里除了悲伤外,又多了种说不出感激。“现在你一定已知道我的事了:“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仿佛生怕被人听见:“那三十万两金子,我当然没法子带在身上,为了要逼我把金子交出来,他就把我折磨成这样子。”

——现在你当然已把金子还给了他,可是你为什么一定要等到他这样折磨过你之后,才肯交出来?那本是他的,你本就应该还给他。

陆小凤闭着嘴,并没有说出这些话,他实在不忍再刺伤她。

风在窗外吹,落时一片片打在窗户上,就像是一只疲倦的手,在拨弄着桔涩的琴弦,虽然有声音,却L[无声更沉闷。

现在应该说什么?安慰已是多余的,因为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已安慰不了她。

沉闷了很久,她忽然又问:“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偷那三十万两金子?”

陆小凤摇摇头,他只有装作不知道。

丁香姨的解释却令他觉得很意外:“我也是为了那罗刹牌。”

这理由并不好,所以也不像是说谎。

丁香姨:“我知道李霞带走了罗刹牌,也知道她已回到了老屋。

陆小凤:“老屋?”

丁香姨:“老屋就是拉哈苏,‘拉哈苏’是当地的土话,意思就是老屋。”

陆小凤:“你认得李霞?”

丁香姨点点头,脸上忽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迟疑了很久,才轻轻:“她本来是我的后母。”

这回答令陆小凤觉得更意外,她又解释着:“李霞还没有嫁给蓝胡子的时候,本来是跟着我父亲的。”

陆小凤:“你父亲?……”

丁香姨:“现在他已经去世了,我跟李霞,却一直都保持着联系。”

李霞是她后母,方玉香却是她表姐,她的表组居然抢了她后母的丈夫她的丈夫却是她表姐介绍的。

陆小凤忽然看出了她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实在复杂得很,就算她已说出来,他还是弄不清楚。

丁香姨看出了他的想法,凄然:“女人是弱者,有很多女人的遭遇都很不幸,往往会被逼着做出一些她们本来不愿做的事,男人非但一点都不了解,而且还会看不起她们。”

陆小凤叹了口气:“我……我了解。”

丁香姨:“这次李霞的做法虽然很不对,可是我同情她。”

—她偷了他丈夫的罗刹牌,你偷了你丈夫的黄金,你们的做法本来就一样,你当然同情她。

这些话陆小凤当然也没有说出来,丁香姨却又看了出来。

“我说她不对,并不是因为她偷了罗刹牌。”她第一次露出悲愤:“一个女人若是被丈夫遗弃,无论用什么手段报复都是应该的。”

这是女人的想法,大多数女人都会有这种想法。

丁香姨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