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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蓄谋已久·周问雪篇_第九章 犹豫着,就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之后确实和李拜天吃了一顿饭,那天他办了自己摄影生涯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商业影展。

我跟袁泽拉着手在展会溜达,李拜天穿着笔挺的西装,比平常任何时候都严谨。他的摄影风格很多面,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从风景到人物,乃至小动物,什么都拍。

而李拜天会去拍一个东西,往往并不计较这个东西有没有拍摄的价值,只是出于喜欢。这种发自内心的喜欢,使得拍出来的东西,总是泛滥着十分温暖的感觉。

有一组公益照片,是关于少女性侵的,里面有很多限制级内容,如捆绑、囚禁之类,主调是黑色。

模特用的还是小清,小清清澈的眼睛里自带一种无辜,她的眼睛让人感觉,这个女孩子一点都不会说谎。

这组照片曾经拿过全国大奖,是李拜天少有的、艺术方面拿得出手的成绩。

这组照片在一个单独的展区,从第一幅到最后一幅,完整看过来,能连成整个故事。先是少女遇险,被囚禁,囚禁时自救没有成功,受到伤害时绝望的脸,到最后警察出现解救下来,少女自杀。

而照片中的主角,不止少女一人,同时还有个小男生,十七八岁的模样,十幅照片中,他曾经出现七次,但一直以一个很小很远的身影存在,一张犹豫胆怯的脸,看得出来,他是想救这个女孩的。

但少男一直没救少女,直到最后一张少女悬梁,男孩儿终于放大镜头,拥抱女孩的腿部,也许是想把她从勒住咽喉的绳索中解救下来。

李拜天过来的时候,我问他:“这女孩最后死了活了?”

李拜天看了眼照片:“不知道。”

“那这个男孩,为什么一直没救她?”

“因为没有勇气。”李拜天说。

这个我当然看出来了,李拜天以一个少男的形象,来表现路人的无能为力,因为自认为无能为力,所以宁愿选择漠视,但内心又有纠结和自我谴责。

我说:“是害怕坏人吗?”

李拜天看我一眼,摇摇头:“很多人都不喜欢做没有把握的事情,犹豫着犹豫着,就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再朝最后的照片看一眼,照片上女孩儿低着头,长发遮过脸颊,身体悬在一桩废弃的小楼上。

李拜天说:“我觉得她死了。”

这天晚上,我家马桶堵了,王美丽没下班,我要上厕所,只能去敲李拜天的门。

他最近早起早睡,这才几点就换上睡衣了,一听我让他去通马桶,不乐意了:“好事儿你想不起来我?”

我看了眼挂在墙上我买来的面具,说:“你不是男人嘛,小时候我们家楼下堵了,都是我爸他们下去通。”

李拜天继续不乐意:“你这时候想起来我是男人了,找你自己的男人去。”

李拜天说着要关门,我不能让他关,他不给我通就算了,得让我进去先上个厕所。我往里挤,李拜天一咬牙,拿了个皮搋子跟我进了我家的卫生间。

李拜天问我:“手套呢?”

我掀了下眼皮:“没有……”

李拜天闭了下眼睛,朝马桶里看一眼:“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泡粑粑谁拉的?”

“王美丽?”我说。

他又闭了下眼睛:“不通!”

“我。”我举手,“我拉的,王美丽能拉出这么飘逸的粑粑吗?你看那一丝儿一丝儿的,今天下午咱们吃的金针菇。”

李拜天做个呕吐的反应,哭笑不得地问我:“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金针菇,啊?哎哟,我的娘唉,哎哟,不行我胃浅……”

李拜天是天生胃浅,见不得恶心的东西。他找条毛巾把脸包起来堵住鼻子,跟一江洋大盗似的。我说:“有什么的,还不都是吃进去拉出来的,在你肚子里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恶心?”

李拜天嘴巴包在毛巾下面,呜呜地说:“这要我自己拉的,我才不觉得恶心。”

我瞅他侧脸一眼,问:“你包成这样就闻不到了?”

“嗯。”他闷应一声。

我也很大方:“哦,那我就放屁了。”

李拜天没搭理我,我真着急上厕所,因为不想污染自己的房间,所以打算把这个屁留在厕所里,放完我就走人,但没想到,它是响屁。

李拜天手里皮搋子一丢,扭过头来把脸上的毛巾摘了,瞪着我问:“你跟袁泽在一起的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多恶趣味呢!”

说完,闻到味道,急忙把鼻子捂上,做一脸痛苦的表情。

我愣了愣:“不好意思啊……”

转头出了厕所。

李拜天把我问住了,明明你在意一个人,就会比较在意在他面前的形象,而我对李拜天的这种大大方方,并不应该说我完全不在意他吧,可这是因为什么呢?

我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手机来了通电话,正打电话的时候,厕所传来一阵冲水声,啊,马桶终于通开了!

李拜天从厕所出来,低头看自己身上有没有被溅到污秽,听我在对电话讲英文,一脸不屑的模样。

“跟哪个假洋鬼子……”

我急忙把手指竖在嘴唇中间,让李拜天噤声,和电话这头说完话,挂掉电话,眉开眼笑地走到李拜天面前,顺手就拉了他的胳膊。

激动,我说:“学校跟我预约面试了,我材料通过了,马上就要面试啦!”

“什么面试啊?”李拜天语气有点低沉。

“留学啊,出国留学的电话面试。”

李拜天皱眉,看了下我拉着他的手,我也低头看一眼,只看到了李拜天那条颜色特别显眼的大短裤,他没穿上衣。

我急忙把手松开,李拜天去拿自己的睡衣,说:“你还要出国?”

“嗯。”

“你不是都和袁泽好了吗?”

“那关我出国什么事儿?”

李拜天看我一眼:“你俩异地恋啊?”

“那怎么了,反正好几年都过来了。”我说。

李拜天抿着嘴巴勉强笑了一下,说:“不一样。你们以前是分开的,没什么联系也没什么矛盾,那是因为你们不在一起,没必要去干涉对方的事情,也就没有制造矛盾的机会。但是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很多矛盾就跟着来了。”

“比如?”

“比如那时候,袁泽身边要是出现个不错的女孩儿,你会祝福他、鼓励他,要是现在出现一个,你试试你什么感觉?”

哎呀,是这么回事儿啊,我坐下,问:“那你说怎么办?”

李拜天皱眉问我:“你一定要出国?”

我表情有些坚定。

李拜天说:“那你还是不够爱他。”

我说:“这跟爱不爱有什么关系啊,当年我爸在Z市自己工作四年,我妈才带我过去的,不也好好的吗?”

“你爸那是为了生存,为了让你和你妈过日子,你是为了什么?”李拜天问。

我又愣了,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个人发展,为了追求发展这个理想想去深造自己,我爸是为了我妈和我,而我想离开,并不是为了袁泽。

我没说话,李拜天又说一遍:“所以你还是不够爱他。”

李拜天说完就走了,我陷入了新的深思。他的观点可能是,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死守一个人身边。我不是非要出国才能生存,我还是可以去找工作,或者在国内读研究生,虽然我已经错过了今年的考试。

走在一条小湖边,我看着袁泽的背影,心里在想李拜天的“我不爱他”之说。我真的想不明白我爱不爱他,又或者说,我可能真的不知道爱是什么东西。

袁泽回头看我,对我笑一下,来牵我的手,他说:“我爸说我妈肝不太好,这两天住院了,我最近可能得回去一趟。”

“嗯,不严重吧?”

袁泽摇了下头:“说不上来,一直就不太好,这挺多年没注意的了。”

“那……还要我跟你一起回去吗?”我问。

袁泽想了想:“我想着是不用,毕竟是看病,你在也不一定帮上什么忙,要是没什么事儿,我过几天也就回来了。其他的我再给你打电话。”

“嗯,好。”

我对袁泽他爸妈印象还是不错的,属于跟我爸妈一类的吧,就是实实在在的普通老百姓,不像李拜天家里,爸、妈、姐姐的个性一个个都硬得像钢似的。

他们是在生意场里厮杀出来的,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生活中磨平的,多少有点不同。

袁泽走了,对我来说倒是没多大的影响,我每天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无非就是晚上那阵儿,平常跟袁泽约会的时候,有些无聊。

那天在路上闲溜达,手里拎着个煎饼果子,是打算给王美丽送过去的,接到李拜天的电话。

他问我:“你在哪儿呢?”

“溜达。干吗?”

“你能不能到二院来趟?”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距离二院倒不是很远,我记得球球就住在二院,我问:“那小孩儿怎么了?”

“不是不是,是我有事儿。”李拜天说。

情况是,李拜天来医院看球球,在绿化区捡到一个信封,信封里有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坐在原地等,等了两个小时了,还没人来找。但是他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打算换个人来等。

我找到他,问:“多少钱啊?”

李拜天把信封拿给我,说:“我也没数,五六千吧。”

“要不你交给门卫?”

李拜天表示对门卫根本不能信任,我说:“那给警察叔叔?”

李拜天:“你还真当现在是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的年代啊。”

我想了想,说:“要不这么得了,这钱你自己拿着吧,然后看看有什么做好事儿的地方,就帮失主捐了。”

李拜天摇头,面色很严肃,他说:“别的地方也就算了,在医院捡到,说不好这钱到底是干吗的,没准儿就是人家的救命钱,你说帮人捐了就捐了,你怎么那么好心呢。”

说这话的时候,李拜天的表情是很严肃正经的,这会儿又是晚上,他坐在医院的休息椅上,手里握着信封,不时还左右看两眼,看看有没有过来找失物的。

这副模样实在不能不令我刮目相看。李拜天这是个很负责任的表现,我说他拾金不昧,他可能会说他根本也看不上这点小钱。这钱我也不见得看得上,主要是自己留下了,于心不安。

但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不确定自己能等这么长时间,我可能会交给门卫或者警察叔叔,之后被怎么处理了,我并不能确定,但起码我心里踏实了。

而李拜天考虑的确实不是自己,他想的是失主的心情,在这方面,他就是比我品德高尚。

李拜天的高尚品德感染了我,让我跟着想高尚起来,我问他:“你不是有事儿吗?”

“对,我要去接我奶奶回家,她烧香去了。这老太太,为了烧香拜佛满地儿跑。”

我把信封接过来,说:“那你去吧,我在这儿等着。”

他着急走,就没废话什么,正要走的时候,李拜天看见我手里的煎饼果子:“这给谁的?”

“本来打算去找王美丽。”

李拜天就不客气了,把我手里的煎饼果子拿过去,拨开塑料袋咬了一口:“走了啊。”

看来晚饭也没吃。

他就这么走了,一边走一边低头咬煎饼果子,看着有点好笑。谁能想这个男人身家妥妥过亿,一个豪门贵公子,活得这么朴素没架子。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忽然觉得很温馨,早春的夜晚,也不感觉那么凉了。

小路上不时会有人经过,我总是睁着眼睛看他们,期待下一个就是来找钱的失主,可是走过一个又一个,渐渐令我感到失望。

我想那几个小时的时候,李拜天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袁泽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妈妈的病情似乎有点严重,肝硬化。

袁泽说发现得不算晚,暂时还能控制住,让我不要担心,但我能听得出来,他语气中难免有丝伤感。因为这个东西,如果恶化下去的话,也就意味着他妈妈可能就没有几个年头了。

我想安慰他,但感觉说多少都好像是风凉话,于是为了不让他担心,他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家。

就这样挂了电话。

又是将近三个小时过去,依然没人来找钱,李拜天送完奶奶给我打了电话,知道我还在这地方等着,就带了杯热奶茶回来。

“你回去吧。”他说话的时候,嘴里还隐隐有股煎饼果子的葱花味儿,我嚼着嘴里的珍味,摇了摇头。

“干吗,不舍得我?”

我说:“不是啊

,你自己等怪无聊的,我在这儿等了几个小时,可知道这滋味了。”

李拜天就笑,说:“反正我明天也没事儿。”

“我也没有。”

他忽然转眼看我:“那你陪我等一晚上?”

一晚上……想想是挺折磨人的,我倒是不怕别的,就是觉得有点冷了,到晚上起风会更冷,我怕感冒。

我说:“那要是我在这里有事情,你陪我吗?”

“陪,肯定得陪。”

“为什么?”

“你一个女人在这里,我怎么能放心?”

我没想什么,吐槽一句:“现在拿我当女人了?”

李拜天又忽然看我一眼,略带苦涩地笑一下:“一直都当。”

我就愣了,总感觉这笑容有些耐人寻味,可我接不上什么话来。于是把腿盘在椅子上,四下张望几眼。

李拜天清清嗓子问:“你冷不?”

“有点儿。”

他点点头,把自己的衣服拉链往上拉了拉:“我也是。”

我嫌弃地看他一眼,忍不住说:“靠,李拜天,活该你没有女朋友啊!”

李拜天抱着胳膊老农民似的哆嗦两下,也很不屑的样子:“就你说的,脱衣服那是男朋友干的事情,我又不是你男朋友。”

我说:“是啊,我今儿陪你等了这么久,你以后的女朋友得谢我,帮她干了这么大个事儿。唉,你以后得找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啊?”

李拜天依然在哆嗦:“不知道,你觉得呢?”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如小清那般单纯,我觉得她镇不住李拜天;如顾岚那般有风韵,又感觉经历太复杂的女人,不适合李拜天。

我说:“你只能找王美丽那样的了,作,俩人对着一起作,那日子得多热闹。”

李拜天叹了口气,说:“其实王美丽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一没什么坏心眼儿也没什么脑子的小姑娘。”

“其实见过这么多女人,觉得除了表面那张皮,其他都是一样的,越了解越一样,不都是人嘛,七情六欲的。”扭头看我一眼,挺惆怅的模样,“我觉得我现在对女人都没什么兴趣了。”

我说:“一样归一样,但感情是相处出来的,你看这路上过去的人,除了长得不一样以外,对咱们来说没区别吧。可是对有些人来说就有区别,因为有相处出来的感情,你都不和人相处,没有感情,当然每个人都一样。”

李拜天问我:“咱俩认识多少年了?”

我没怎么细想,回答:“十一年,从我第一次见你到现在,十一年。”

“第一次见我?”

“嗯,在那个篮球场,当时你穿一件红色的衣服,一个人打篮球,然后走了。”

李拜天想了想,摇头:“不记得。”

果然,我第一眼就记住了他,但是他对我完全没有印象。

“十一年。”李拜天颇为感慨地念着这个数字,“快赶上我半辈子了,除了我爸妈、奶奶、我姐,身边儿认识时间最长的就是你,不容易。”

是,我也是。

“幸亏袁泽是我兄弟,要不以后你跟人结婚了,我都不好意思再联系你。”

我愣一下,听到“结婚”这个词,觉得有点别扭。

我没回话,李拜天说:“袁泽最近忙什么呢?”

“他妈生病了,肝硬化。”我回答。

“你怎么没回去看看啊?”

“我一定要去吗?”

李拜天说:“当然了,他妈不就是你妈吗?”

我舔了下嘴唇:“哎呀,我们还没发展到那种程度。”

李拜天表示质疑:“难道你们不是朝着那个方向去的?”

“是啊。”我回答。

李拜天又说:“那不完了,那不就是迟早的事儿吗?”

我很坦诚地说:“主要是去了不知道能干什么,怕帮不上忙,还给人家里添乱。”

李拜天摇头:“那你还是不够爱他。”

“这怎么又跟爱不爱有关系了?”

李拜天:“你又没什么正事儿,这时候你不陪着他,就是不爱他。”

“唉,我说李拜天,你故意的吧,你总在我耳朵旁边说我不爱他,你这是存心想让我们吹了是不是?我怎么觉得你没安什么好心呢?”

“怎么会,你俩都是我哥们儿,我当然希望你们好好的。结婚的时候,我还能少出一个份子钱。”

我白他一眼:“那算谁的?”

“当然是袁泽的。”

“不行,两份!”

刚说完,我感觉还是扯太远了,我和袁泽真的没到那个份儿上,我现在还要出国一年,怎么都得回来再说。我真的没想过,从来没想那么远,我觉得这个事情就是随缘,时候到了该怎么样怎么样。

沉默一下,李拜天语重心长地说:“处吧,好好处吧,争取吧。”

可我看着李拜天这个样子,难免还是有些多想,不禁想到李拜天对我的那次强吻。

那真的只是个玩笑?

我和李拜天也有心照不宣的地方,比如忘了那些。

袁泽回来了,刚开始几天,我们还是照常吃饭约会,随便聊些东西,或甜蜜或平淡。

李拜天打算正式进军婚礼策划这块领域,已经联系好一个国外培训机构,打算去美国生活半年,学习导演摄像之类的东西。

晚上我被他押到家里帮他补习英语,突击一些专业词汇。

就这么泡了两三天,袁泽正好外出打球,我也不用出去约会。

这天我还泡在李拜天家里,头挨着头给他讲词组用法,讲得很专心。放在茶几那边的电话响了,我并没有着急去接,因为没谁找我有急事。

直到把这个词组讲过去,我看到是袁泽打来的电话,于是给他回过去,袁泽问我:“在哪里?”

我想都没想:“在家啊。”

“哦。”袁泽应一声,“干什么呢?”

我看了眼那边啃笔头的李拜天,说:“在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