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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罗西寨上,四结义

    “驾……驾……”铁蹄下卷起的玉屑银粉似狂在飚,鼓动如帆的白袍,猎猎如风。岳州城在奔驰的马后,变得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纤小了。宁肯把缰绳一勒,赤似火焰的良驹,“嘶”的一声长鸣,昂首扬蹄。宁肯立在马上,忍不住回头,再看岳州城一眼。这是一张用白色渲纸,描画出的雪堆世界,还有逶迤着的,若隐若现的青石古道、若即若离的淡痕屋脊。古街、屋脊、白雪,竟在宁肯的眼中有着看不尽的沧桑,在心中有着说不出的伤感。这些如一线青烟袅袅的古街、屋脊似一串似断非断的千年泪痕,舒缓瘦溅在,这张柔洁如绢的渲纸上。谁的泪?是一代、一代的;是一户、一户的……他不会忘记,在岳州城所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对他的影响,是那么的深远。

    岳州城里见初晴。雪无情、貌狰狞。去路何方?踏骑问前程。多少雄心和壮志,天雾霭、缚鳎鹏!风飘楼影看娉婷。忆苍冥、却无凭。一缕游魂,化蝶为红绳。几度沧桑成梦幻,谁苦恼?叹孤萍!

    回首间,愁肠百转的宁肯,想到自己曾经的抱负与现实之间发生的矛盾,特别是朱三太子形象的破裂、哈赤止水的出现与前世尘缘的觉醒时,无可奈何的他,一时竟吟出了这首《江城子》。吟完,他双腿一夹马腹,猛扬缰绳,马长鸣一声,奋蹄激进。

    数数时间将近十多天了,曾山、霜秋、文风在罗西寨梅四宝这里也算过得清闲,但他们没有忘记君山之战,特别是生死未明的宁肯。“曾叔叔,宁肯不会有事吧。”霜秋望着残雪在融的莽莽群山,幽幽的说道。“但愿他吉人天相,能躲过此劫。”曾山身靠亭柱回答道。“唉,但愿如此。”霜秋说完,独自回到了她的房里,把门轻轻的关上了。门关住了,可霜秋的心却走出了心扉。她把宁肯想得一塌糊涂:一时宁肯身首各异、血染青衫;一时和那小妖女风花雪月。小妖女?小妖女?,霜秋不经意的醋意,如门缝里吹进的冷风,悄然袭身。她的瞳仁里突然跳出止水的模样,那天白天见到的她,怎么会与同一天晚上,夜袭君山的女子酷似呢?尽管夜色微明,火光缭乱,但她的体形、和声调如同一人。难道她就是曾叔叔,在不经意中所提到的哈赤止水?想到这,霜秋拉开门朝门外一看,曾叔叔正与文风在谈论什么。她带着不知名的怨气,退进屋里,把门使劲的一关。“砰!”的一声把曾山、文风给怔住了。他俩朝霜秋那里望去,相视一笑便不了了之。霜秋在屋里越想越象,越想越气,居然也和朱三太子一样怀疑起宁肯来了。为什么这般巧?下午见着这小妖女,晚上小妖女就带兵围攻。可想来想去,就是没有发现宁肯,在那天有什么异常的反应,更何况自己和他是寸步不离,他应该没有分身术吧。但是心中一想到小妖女,就会牵强的认为宁肯是奸细、走狗。这是醋吧?这是妒嫉吧?霜秋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想不出所以然来。赌气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懒得不去再想了。可愈是这样,就愈能听到自己噔噔直跳的心音,耳中也象有血液流动的响声。

    急促的步子,在霜秋的门前停下,文风敲着她的门说道:“霜秋,宁肯回了,快到大厅去看看吧。”霜秋听到宁肯回了,头马上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心跳也加了速。刚想趿鞋而出,她又立即退倒床边坐下说道:“我睡了,明天再见吧。”“好,那我先去了。”文风边说边走。霜秋听到渐渐远去的声音,站起来走到门前,身贴着门想到:我干嘛要去看他,如果这些天他当真和小妖女在一起,我岂不自讨没趣吗?

    曾山紧紧的抱住宁肯,他俩一时激动得无话可说,似乎要把所有的一切,全都倾注在这一抱之中。曾山拍着宁肯的肩膀道:“肯儿,我引荐几位英雄与你相识。”宁肯听着转过身,久违的浅笑在他脸上,悄悄涟漪开来。曾山指着首位,脸如满月、双眉似剑、短须如刺,宽阔胸怀的四十多岁的汉子道:“这是誉满大江南北的,罗西寨寨主—梅四宝英雄。”梅四宝从虎皮席上站起来,朗朗说道:“这些天曾大侠常与我谈起你,今日相见果然是一表人才。哈哈,怪不得霜秋那丫头,整天在为你提心吊胆的。”宁肯听梅四宝说起霜秋,这才注意到霜秋此时没在。宁肯拱手说道:“小侄也常听曾叔叔谈起,梅大侠的英雄气慨,晚辈早有顶礼膜拜之情,今日只因落魄投寄,实感惭愧,还敬望梅寨主及各位前辈多多海涵。”说完宁肯对众位英雄抱拳致谦。“宁少侠,你既然来到了罗西寨,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要再客气了。”梅四宝说道。众位也咐和着。曾山接着介绍,指着坐在第二把椅子上,面如黑炭,眼似铜铃,口如四字,有着络腮胡子的大汉说道:“这是二当家张铁叔叔,江湖人称黑铁塔。”“张叔叔,您好。”宁肯抱拳躬身行礼道。“我是一个粗人,不懂那些礼节,也厌那此礼节,以后我们就称兄道弟,省得一些麻烦。”张铁说道。宁肯望着这直性子张铁,心思道:“这张叔叔,倒蛮和我的口味。”于是笑道:“这怎么行呢?长辈就是长辈。”“我说行就行。”张铁霍地站起,球眼鼓得象弹了出来,那些络腮胡子成了,一根根倒卷的铁须。宁肯一见,心中自然少了一份谦让的底气,这称兄道弟好象已成不争的事实。“既然二哥成了宁少侠的大哥,我想要宁少侠称三叔看来是不行了,这样吧,宁少侠你以后就称我三哥吧。哈哈。”谭子轩笑声连连的说道。“哈哈,二弟、三弟你们不是也想把我拖下来吗?大家都称兄道弟了,那我还在宁少侠面前称什么叔?要不然全乱套了,从现在起我就是宁少侠的大哥。哈哈。”梅四宝从虎皮椅子上跳下来,手舞足蹈地说道。听梅四宝这样一说,顿时整过大厅回荡着滚滚笑声。宁肯此时,感到一股暧流直流心头。他双手抱拳,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小弟宁肯,怎么担得起大哥们如此厚爱呢?唯有一跪以报知遇之恩。”梅四宝扶起宁肯说道:“贤弟,你受苦了。”说完这铁打的汉子,居然泪花闪动。梅四宝早就在曾山口中,得知宁肯不寻常的身世,今日能以兄弟之称,自有缘份之情、同病相怜之感了。“军师,你快去准备香案,今日我们就要来一个罗西寨四结义。”梅四宝这样一说,却使大厅中的人为之一愣,气氛变得特别严肃起来,没想到梅寨主,会这般快的要告天告地义结金兰。“寨主,我们何不选一个皇道吉日?”穿着灰色大袄的军师,把嘴凑向梅四宝耳边小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一个好日子。”梅四宝眉飞色舞的说道,他圆盘似的脸,此时比十五的月儿还要明亮,比孩子的脸还要纯真。张铁说道:“大哥说的是好日子,就是好日子,你还啰嗦什么?”这一声虽然音调不算高,但象秋天的闷雷,让姜良这军师噤声而退。

    霜秋隔着门,不时隐隐听到阵阵笑声。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快活,很想出去,但又怕跨出这张门。她恨自己,在莫名其妙中生谁的气?是自作多情?还是天下本无事,自己却扰之?唉!她叹了一声气,刚欲上床忽然听到“噼里啪啦”鞭炮声,她想到如其在此生闷气,到不如去看看热闹,看这些男人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名堂。她拉开了门,朝聚义厅走去。霜秋随手拂了一下额前的秀发,倚着门框看到梅四宝、张铁、谭子轩、宁肯跪在关公神像前。神像前的香案上,已摆上了水果、三鲜、酒水,香炉里插了一捆绕着檀味清香的香火,两支燃得正旺的通红大蜡烛正照着他们。他们把酒碗,举得与头平高,接着霜秋听到他们四人同时在说:“关公在上,弟子梅四宝、弟子张铁、弟子谭子轩、弟子宁肯,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此心天地可鉴、日月可照,如有二心天人共戮。”说完各自痛饮一大口,又一齐把酒碗朝地上一砸。霜秋见着抿嘴一笑,乐悠悠地朝自己房间走去。脑后传来梅四保宏钟般的声音:大筵三天、不醉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