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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止水以计,络人心

    北风呼呼地刮着,院子内的修竹吹得哗哗作响。昏黄的灯散照着模糊的窗纸,止水隔着这层窗纸,出神地望着修竹摇摆的黑影。“止儿你在想什么?”哈赤已坐在她的火炉边很久了,瞧着全无反应的止水问道。“阿爸,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快把我吓死了。真是的,进来也不打一声招呼。”止水走到火炉边坐下说道。“看你这样全神贯注的,不想打扰你。”哈赤双手伸到火炉上,手掌相擦的说道。“呵呵,我没想什么。”止水起身泡了一杯热茶,递给她父亲说道。“你是不是在想那小子?”哈赤抬起头,用如鹰的双眼盯住止水的脸说道。“谁呀?您莫乱说啊。”止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你不要骗我,我早已知道了,只是没找到适当的时机与你谈谈。”哈赤的脸严肃得如一樽塑像。“谁在想他,这不是枉加评说吗?”止水装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哈哈,这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这更加证实我的推测是正确的。”这时哈赤的脸象剥脱了那层塑具,呈现出一张活生生的笑脸。“真是老奸巨滑。”止水对着她的父亲,粉脸微扬地说道。“宁肯那小子,是个危险人物,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头?还全然不知。因此,我不许你想他,更不准去爱他。”哈赤抿了一小口水说道。“谁想他了?谁爱他了?您这不是在向我挑明,要我想他、爱他吗?”止水一时激动,霍地站了起来,却把火炉边茶几上的茶杯撞翻到火炉里。“哧、哧”几声,火炉里冒出一股灰烟,呛得哈赤连连咳嗽了几声。“止水,你这是什么态度对待你的父亲?我警告你,今天我是代表哈赤家族、大清王朝、当今圣上在对你说,你必须干净彻底的把宁肯忘了,在你脑袋里,他是你的敌人,大清王朝的敌人。”哈赤,对着止水声色俱厉的说道。“谁说他是敌人?”止水寸步不让的说道。“君山之战你看到了他在干什么?你独自一人上君山又去作什么?他没死,你高兴了,对吗?”哈赤说道。“阿爸,你跟踪我?”止水睁大双眼看着她的父亲,说道。“是的,是跟踪了你,并且还知道宁肯已经投奔了罗西寨。”哈赤说道这里时,把茶杯朝茶几上一推,接着说道:“你好好想想吧!”丢下这句话走了出去。止水一时象掉进了冰窟,她怎么也想不到宁肯会去投奔罗西寨。罗西寨是什么地方?是反贼的窝!你这一去,不是向天下表明变贼入伙了吗?你这一去,还有回头之日吗?你这一去,岂不成了我哈赤止水的真正敌人?宁肯啊,宁肯你好糊涂啊。不,我一定要问你一个明白,一定要你悬崖勒马。这一晚,止水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好。

    第二日清晨,哈赤接到康熙密涵。他急急招章之台、严多、柳青、止水及守城将军金贵在他书房议事。哈赤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大家说道:“我刚收到皇上密涵,本密涵有三层意思:一、朱三已窜回北平,并在他的团伙、及江湖上说宁肯是朝庭密探;二、罗西寨是朱三最后一道屏障;三、吴三桂将会把湘作为第一战场。”哈赤说完,喝了一口水润润喉,铿锵的说道:“皇上命我们……”说道这,他有意停下来,看着大家。众人一齐俯首跪下,竖耳聆听。哈赤接着说道:“皇上命我们摸清宁肯底细,能用则用,否则杀之不留后患;消灭罗西寨反贼,以断朱*路;加强防范以固湖南。皇上已密派百名大内高手、及若干血镝子队员将赶至这里,在湘驻军时刻等命围剿罗西寨。现在我们的任务已十分明朗了,诸位都站起,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他们正襟危坐的等待着哈赤的吩咐。“章大人、金将军还是由二位发表一些高见吧,章大人你先说。”哈赤坐下来,双目注视着他。章之台垂手躬立地说道:“小官不懂行军布阵,让大人见笑了,还是由金将军说吧。”哈赤听他这么一说,皱了一下双眉说道:“章大人怎么如此推委?好,金将军那就由你先说吧。”哈赤转过头望着金贵。“末将甚是徨恐,岂敢在大将军面前班门弄斧?岂敢谬悟皇上圣谕?”金贵额上似乎渗出了汗水,他心里直打哆嗦。金贵他自己心里明白,除了冲啊杀啊,他哪有这样的雄才大略?更何况是皇上,特别关注的一仗,要是出师不利,岂不掉了自己吃饭的脑袋?哈赤望着他们这副熊样,恼怒地说道:“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你们不挺身而出替皇上分忧,要你们何用?真是一群废物!”这时止水站了出来说道:“阿爸还是让我来说吧。”哈赤望着止水,为了缓和将要凝固的气氛,大声笑道:“对,对,让小女说说看。”其余之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止水,章之台这才附和的笑道:“还是我们的帼国英雄,有办法。”止水对章之台横上一眼后,说道:“一、我们先要稳住民心。就要过年了我们开仓放粮,发放布绢让老百姓过一次温饱的好年,让老百妊感受大清王朝的温暖,从而更使人民反对朱三、吴三桂的复辟之梦;二、制造江湖之乱,让天下第一大帮,丐帮怒指罗西寨,这样罗西寨会自动的跳出来,我们再乘乱而入;三、让反贼误认宁肯就是我们的眼线,把宁肯逼为我用。”章之台听了拍着手掌呼道:“此计妙哉,妙哉。”哈赤听了闭着眼,摇着身子说道:“第二条,止儿你详细说说。”“丐帮,虽说是天下大帮,但散而不集,我们可以用小恩小慧收买一批,同时我们用一部分士兵扮成乞丐,在老百姓中说一些反朱反吴,认清服清的话来,使之江湖上误认丐帮已投靠了朝廷。我们借罗西寨和江湖之名杀几个丐帮弟子,到时自然江湖大乱了。”“哈哈,这叫一石三鸟。”柳青说道。哈赤听了,心中不禁一惊,止儿的心计也够毒了,作为一个女孩子不应该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不得不佩服女儿的借刀杀人之计。“在利用丐帮时,还得要章大人帮忙才行啊。”止水对着章之台笑笑说到。“能用得上我的地方,请小姐尽可能的吩咐。”章之台点头哈腰的回答道。“一、你要对在岳州城里的所有乞丐发放粮食、衣被;二、抽出精明能干的士兵侨装乞丐;三、你这个文人,要写出一段通俗易懂的顺口溜,以快板的形式出现,让我们的假乞丐,在岳州城的大街小巷里唱诵。”“好,卑职尊命,这就去写。”章之台欣然领命的说道。

    第二日,章之台开仓放粮。他嘱咐吴二麻子,对待乞丐们要和谒,粮食、被子、衣服要送到每个人手中。吴二麻子窝着一肚子的气,但还是一一照办了。金贵也在紧锣密鼓的精选人员,侨装乞丐。

    岳州城里到处都能听到,乞丐们敲着的快板声和唱着的顺口溜,围来的观众与听者都是点头、竖指称赞。止水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没想到自己出的这个注意,会引来这么大的反应。只不过她打心里佩服章之台的笔,会有这样厉害,竟能胜过钢剑、铁枪。文人就是文人,永远具有号召力的。她朝着那堆人靠近,只见到一个年青乞丐,头发油结闪乌亮;满脸尘垢目有神;全身油腻神抖擞。他长衣卷袖,长裤挽筒,裸露的手脚在冬天中冻得紫红。他一边敲着灵巧的竹板,一边唱着:“大家听我唱一唱,嗨!唱一唱,康熙王朝向民表情况:治吏治、惩恶臣,心蔵百姓国渐昌。今日穷人过好年,今日乞丐有粮饷。嗨!有粮饷!明已亡、天注定,父老乡亲都要细思量。贼吴三、耻朱三,两三祸害人间好凄凉。想复辟、想称皇,战火燃烧万里荒。父失子,妻死郎,儿女哭喊无爹娘。嗨!无爹娘!父老乡亲答应不答应?嗨!不答应!国不泰民不安、国不强民不富,百废俱兴须全心,大家都来抗两三,嗨!抗两三!”听这乞丐唱完,有的摇头叹息,有的高呼起来“我们坚决反对吴三桂、朱三!”还有妇人,幽幽地抽泣起来。止水被这有板有眼的唱法,有声有色的表演感动了,她拭去眼角的泪水,朝这小子望了几眼,心想到:金贵也是会用人的将才。止水从人堆里挤了出来,催马朝罗西寨方向奔驰而去。

    好一座罗西寨山脉,似莽莽昆仑横世。远眺是云盖山尖、雾绕其中,恰便是一线游离的青烟,消失在茫茫天际间。近望是山连着山、嶂叠着嶂,有如天地间耸立的屏障,势把天地连接,要把南北劈开。止水仰视着这高山峻岭,方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她翻身下马,牵着马朝一个简易的茶亭走去。“客倌,是喝茶还是喝酒?”骆驼似的背,从亭内移出。止水看着这不见脸,只见着头连着背似双峰骆驼的男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的笑。头抬起了,一张如枣的老脸,偏昂地望着止水,说道:“笑我像骆驼是吗?哈哈,这里的人们似乎忘记了我的名字,都称我为骆驼……”“老大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止水红着脸说道。“看来你是外地人,进来歇歇脚吧。”骆驼的脸笑得像绽开的菊花。止水坐下来,骆驼把马拴好,用围布摸拭着小桌说道:“这个小名听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这样也好,能让人容易记住,而且成了本茶店的招牌。”“大爷真会说话,我要杯上等好茶吧,您这有吗?”“有,有,有。”骆驼连声回答道。“喂!骆驼给我上壶酒来。”一个背插大刀的小青年,把马栓好,跨步而入的叫道。“是小六子。好,马上就来,今天怎不见良爷?”骆驼边说,边把茶送到了止水的桌上。只因小六子是个大老粗,故漫不经心地看了止水一眼,没作什么理会。而止水,看着小六子身背大刀,飘着一身酒气,就寻思着此人必是罗西寨上的人,骆驼与他这样热乎,小六子定是这里的常客,良爷是谁?骆驼是不是这寨上的眼线?止水琢磨着这一连串的问题。“寨主又结拜了一个兄弟,叫宁肯。这几天山上可风光……”小六子正欲往下说,忽听到骆驼说道:“小六子,这几天打了小野猪吗?”骆驼朝止水那边看去,只见止水头向亭外,似乎并不没留意他们的对说。小六子喝着一大口酒后说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打过野猪?”骆驼对他瞪了一下眼,嘴巴朝止水那方噘了噘,这才使小六子发觉自己说露了嘴,于是说道:“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被酒淹了。”止水听他们这样难圆自说的对白,不禁失声的笑了。“笑什么?!”小六子,把嘴巴一抺,双眼盯住止水吼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因为听了二位的对话,觉得很有趣才忍不住要笑。”止水的嘴角挂着一丝浅笑的,说道。“骆驼,你看这小子怎么这样像小娘们。”小六子喝着酒,一双眼瞄着止水的粉脸细声说道。“喝你的酒。”骆驼端起酒杯,脚在桌下踢着小六子的腿。“这位六爷,你刚才说的寨主,可不是罗西寨寨主梅四宝,梅大英雄?”止水轻轻的啜饮着小茶说道。“你怎么认识我家寨主的?”小六子放下酒杯问道。“咳!咳!”骆驼见小六子两眼放光,显出异常激动的神彩,于是连咳几声,脚在桌下又连踢几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你踢什么?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梅寨主的英名?”小六子朝骆驼狠狠的瞪上一眼说道。“六爷说得对,我早就听我家兄弟宁肯说过梅英雄,只是无缘相见。”止水说着,端起了茶杯坐到了他们一起。骆驼无可奈何的望着着小六子直摇头。小六子此时顾不上骆驼了,他移动了坐位,与止水同桌一条凳。止水后悔起来,不该坐到他们这张桌上,现在与一个陌生男人坐在一起,是离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硬梆梆地挺立着腰背。小六子感到一种淡淡的香气,轻飘入鼻,他两个鼻孔锁了锁,好在他正是兴致勃勃的时候,也就没想那么多了。“宁肯,是你兄弟?”小六子问道。“这当然是啊,我怎么能欺骗罗西寨的二位英雄呢?骆驼大哥你说对吗?”止水望着着骆驼反问道。这一反问使骆驼措手不及,只好连声说道:“那是,那是。”“是我小心眼,我自罚三杯。”说完,小六子举起酒壶,洒满了三杯酒。“爽快,六爷真是英雄,你是否带我上山看看我兄弟?也结识结识梅寨主?”止水一双美目睇视着小六子。骆驼听这止水这么一说,心里打了一下鼓,寻思道:再不能让这大猪头胡说了。于是对小六子说道:“小六子,你帮我去抬一下酝酒缸。”说完拖着小六子的衣就走。“你真啰嗦。”小六子极不情愿地跟在骆驼的背后,走了出去。“小六子,不能再乱说了。你是知道纪律的,不能让身份不明的人上山,听见没有?”骆驼提醒着他,说道。“好了,我知道。”小六子说完怏怏地走了进来。“这位兄弟,对不起我不能带你上山,但我可以通报一声宁四当家的。看你有什么信物没有?”小六子说道。“哦”止水随口一声,她心里想着用什么信物呢?哪有什么信物?她犯起愁了。她忽然想到了那个梦,如果与宁肯真是前世有约,那么他一定也有那个梦,而梦中唯一的一句“红尘有爱梁祝化双蝶,守候无期沧海变桑田”这便是信物了。想到这,止水对着骆驼说道:“骆驼大哥可有笔墨纸张?”“有。”骆驼回答道,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一间小室。止水拿着笔,随手写上梦中的那句,递给了小六子,随口说道:“你把这纸条交给我家兄弟,要他来与我相见便是了。”“好,我一定带去,来不来就看他了。”说完,小六子痛饮一口酒后,翻身上马。止水对着他说:“日落之前,他如果没到我就会回去了。”

    宁肯拿着小六子带回的便条,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忽然间脑海里跳出那一夜,在君山生死梦中所见到的一切。这难道是真的吗?难道我和她的前世真要用今生来续缘?是的,这一切在冥冥中早已作了安排,要不然为什么会初见如故?为什么会如此魂牵梦萦呢?宁肯不会忘记那一个梦,那一个令他心肝俱痛的梦。想着想着,他那张忧郁的脸,又浮起了一层阴云,突然间盈盈的泪水,又湿润了他的那双眼睛。他奔下了山。霜秋躲在古松边,一直偷看着宁肯。她见宁肯下了山,也尾随而下。

    冬日的黄昏,流着血色的寒冷。小亭的茶旗在血色的冷风里飘忽。宁肯与止水在浪漫的血色中,显得更加凄美。无语,无语的相对增添了,这个黄昏的寂寥。也许打破这份沉寂,会使这个黄昏带来一些活气。

    “小妖女,你真不要脸,竟然跑到这里来勾引男人。”霜秋似从天降出现在他们面前喝道。

    “狐狸精,你守不住男人又怪得谁!哈哈。”止水,以牙还牙的说道。

    “你……你……”霜秋气得咬牙切齿。

    “肯哥哥,我们走……”止水向着宁肯说道。

    这一声“肯哥哥”如一道电波,触及到宁肯的灵魂深处,这一声“肯哥哥”又把他,牵进了飘渺如烟的前世之中。宁肯不由自主的跟在止水后面。

    霜秋感到自己,浸泡在一缸酸酸的醋水之中。她抽出宝剑,向止水刺去。止水并不接招,一下躲进宁肯的怀里故作撒娇的说道:“肯哥哥,她杀我啊。”

    “霜秋,你跟我住手。”宁肯如鬼使神差一般对霜秋喝道。

    “不,我就要杀了这小妖女。”霜秋更是气愤填胸的吼道。

    止水抓住宁肯的衣袖,躲在他背后朝着霜秋挤眉弄眼。

    霜秋一气之下,把剑朝地一掷,捧脸跑了。

    宁肯怔怔地看着负气而去的霜秋。他一脸的迷惑,满腹的心酸。

    黄昏象一条将要卷缩的尾巴,飘断的一线残阳在黄昏的尾巴里,渐渐消失。宁肯与止水的身影,朝两个不同的方向飞逝。几声暮归的小鸟,拖着黄昏的尾巴消失在黑黝黝的山林中。